无上道长不是古板的人,正确的建议能够听进去,听闻了薛蘅的这一番话,顿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你说的没错”无上道道长嗤笑一声何时她也变成贪恋虚名的人了:“贫道果真是年纪大了,做事情竟然也这般瞻前顾后。”
“我爹说这是成熟稳重了。”薛蘅翻看着草纸,她对印刷的效果还是挺满意。
无上道道长抿嘴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执起一张桌案上另一边的文章。
手指触碰到了草纸的那片刻便皱了皱眉,细细搓揉了几下手指上的反馈让她感觉很粗糙。
她平日里使用的是大昭最上乘的墨玉纸,何时用过这般下乘草纸,神色不悦的将草纸放在桌上:
“草纸的质量也太差了,能将字迹印清楚已着实不易,你是在哪家买的草纸竟然敢坑你,价格如何?”
无上道道长看不上草纸印的文章,薛蘅也不恼,将另一旁的竹纸执起递给了无上道道长道:“你看看这个纸张如何?”
无上道道长再次用手指搓揉感受了一下:“这个纸张倒是没有坑你,挺独特的,若是使用墨玉纸的工艺制作,将竹叶夹在其中会更好。”
薛蘅用竹子制作的纸张虽不如墨玉纸洁白细腻光滑,不过无上道道长对竹叶纸挺喜爱,纸中夹着竹叶显得格外风雅。
“若使用墨玉纸的工艺,这成本就上去了。如今草纸和竹叶纸都是在溪边的院子中制成的,道长觉得这两样纸可用得?”薛蘅看着她,如今便是在收集顾客的意见了。
“都是你制作的?”无上道道长倒不觉得讶异,虽说薛家没有做纸张的买卖,不过以薛家的权势强迫商人将制纸技术卖给薛家也是可以的。
她再次看了看一旁泛黄的草纸,相比之下是天壤之别:“都是自家做的应当成本就比较低了,为何不全部做成竹叶纸?”
无上道道长倒是听人提起了几次,纸张制作需要的材料还不到纸张出售价格的零头多。
薛蘅随手将桌案上混乱的纸张再次归类:“这样做是有目的的,两种文章的受众不同。
这些草纸造价低廉,用它书写的文章可以随意的分发给百姓观阅,日后传道的内容也可以写在这些草纸上,香客若是带回家里去了还能传阅给亲朋好友观阅。
最重要还是我们代表的道观嘛!世人有偏见,觉得生活的越是清苦的道士就越是有能耐。
使用我们自己制作的草纸传阅文章,在宗室女住持的道观中可是独一份啊!
你往日里则是用墨玉纸写文章印刷给香客,别人不止不会领情,甚至还写诗讽刺你说,一张墨玉纸的价格相当于一碗粗粮的价格,你给香客送呕心沥血写的文章还不如送粗粮实际。”
无上道道长听闻觉得很有道理,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她身为郡主在长安城富贵云集的地方着实不算高,主持的道观也有些不上不下,处于一个尴尬的地位。
香火不旺盛这个也无所谓,她也没有指着这个赚取银子,只是来往的名士多是二流,若是能彰显出无上道观的与众不同,她这道观可不止眼前的格局了。
既然开了道观,无上道道长还是希望,有朝一日无上道能够在百姓的心中有一定的地位。
“你方才的言论倒是说进了我的心里,不过这草纸着实有点太差了。若是可以日后纷发给香客的纸张做的比草纸略好,比竹叶纸略差的就成。”
薛蘅认同的点点头,草纸只能勉强的用来印刷,无论是观感还是手感都差强人意,毕竟用料是秸秆枯枝烂叶等物也不能好到那儿去。
无上道长顿了顿又道:“不过这草纸成本低廉也得继续做下去,虽是品质过差,但胜在还算柔软,若是用来代替厕筹应当是个不错的选择。”
薛蘅诧异的看了无上道道长一眼,道长的思想还是很开阔。
好吧!用厕纸来厕筹代替也是一大进步,日后如厕便不会那么的尴尬了。
祈福法会。
无上道道长身着紫袍站在观台上。
阳光甚好,照射在紫袍上散发出了微弱的细光,袍上还绣着八卦、宝塔、龙凤、仙鹤、麒麟等图样。
别的道观里的道士也来了一些观摩交流,观礼的香客则站在观台的四周。
道观外还有许多的贫苦百姓聚集,远远的望着观台。
每次祈福法会的召开,道观便会向百姓无偿的赠送护身符,宽裕一点的道观也会赠送一些能够充饥的食物。
薛蘅如今还没有参加过祈福法会,心里难免有些好奇。
便和无上道观的侍女站在一块,近距离看着道长们的每一个动作。
前来观礼的道长们穿着各种颜色的道袍,手持各异的法器,排着队伍来到神像前鞠躬,口中配合着乐器声吟唱咒语。
台上还有一位从别处请来高功法师,吟唱经文,踏罡步斗,存神行气。
薛蘅不解这么做的目的,疑惑的看着一旁绿鄂:“那位法师是在做什么?”
“道长从不跟奴婢说这些,所以奴婢也不知。不过这场法会是为了庆祝无上道道观开观四十年举行的盛会,我觉着应当是保佑道观还有无数个四十年。”
薛蘅站在一旁继续看了一会观台上的道长,并不懂她们时而跳动时而高唱的目的是什么。
过了一会没有了什么兴趣,便离开了坛场去到了道观外。
瞧见无上道道观的素问道长带着一众侍女,正在给前来观礼的百姓,发着护身符和粮食以及无上道道长执笔用来激励人们上进的文章。
发着各种物品的同时,嘴里还道:“我们道长为了能多写一些文章指引‘迷路’的世人,所以这些草纸都是我们道观中自制的。”
“道长真是博学啊!”
“感谢道长。”
薛蘅看了会场外的百姓,不仅没有减少还在不断的增加,想必是干完了活才急忙赶来的。
她如今还不算是无上道道观的一员,同时懒得去凑热闹,便带着璎珞回厢房休息。
走在石子小路上,吵杂的声音终于减少了许多。
璎珞走在薛蘅的身旁:“乡君建议无上道道长将文章的标题改了,方才我瞧见观阅文章的香客着实多了不少。”
薛蘅笑了笑,这样的标题在大昭还是头一次出现,无论内容如何至少都会因为标题‘点’进去阅读。
璎珞又道:“昨夜我去给无上道道长送什锦果酒时,便听见有贵人专程去到如意院感谢无上道道长说,她原本因为夫妻失和烦恼,如今阅读了道长的文章茅塞顿开,后来还捐了一大笔香火钱感谢。”
薛蘅点点头道:“论起来道长还挺会写文章,只是她往日里并没有分清楚受众,导致书写的文章石沉大海了。”
“还是乡君厉害,小小的做了一点改动就让道长的文章受到了香客的关注。”璎珞拍着马屁。
薛蘅笑了笑:“虽然世间确实有一心向道无欲无求的人,不过大部分来道观的人是心有所求,这样的人一般都会被心中的欲望困住,从而导致焦虑都痛苦。
道长常年开解他们,自然知道许多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写出来的文章也算是绘声绘色。”
“这样说起来道长的确不是为了享乐才做女冠的。”在宗室女的道观中,平日开门接待香客的也就无上道这一间道观了。
回到厢房里,薛蘅便躺在摇椅上小憩。
璎珞则坐在一旁拿着蒲扇为薛蘅缓解一下夏日的炎暑。
过了会薛蘅便进入了梦想,梦见她制作出来了价格低廉同时品质也是上乘的纸张。
便准备上市一展宏图,将那些垄断纸张行业的世家杀个片甲不留。
“咚,咚”一阵叩门声将薛蘅从浅层睡眠中惊醒了。
好梦被打搅了恼怒的看了一眼房门。
璎珞赶紧起身打开房门询问:“有何事?”
“山下有人传来消息,徐家大姑娘在城外官道坠马了,如今生死不明情况十分危急。”侍卫一路小跑上山,还在大口喘着粗气。
薛蘅在得知徐鸾凤要着手详查送子神医的事件,便一直派人关注着徐鸾凤的动向。
徐鸾凤前几日在弘农县的打探一直进展不前,没有触碰到核心倒也没遇见危险,今日突然坠马,薛蘅不觉这只是单纯的意外,定是薛鸾凤这几日里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徐姑娘坠马的时候身边就她一人吗?”薛蘅从摇椅上自起身子,睡意全无。
侍卫恭敬道:“徐姑娘身边本还有三五个护卫随行保护她的安全,许姑娘却因为那几个护卫总是劝她回府停止调查此事,今日回长安的时候便偷偷甩掉了护卫,谁知道过了不久便发生了意外。
幸运的是掉下山崖正巧遇见了路过的商队,现如今应当快送回徐府了吧!”
薛蘅想了想,掉下山崖能否生还纯粹是看命了。
“送一根人参去徐府,顺道打探她的伤情如何。”
“是”侍卫应声离开。
薛蘅继续躺在了摇椅上,后世的小说里经常出现两种掉下山崖的情况,一种是尸骨全无,另一种则是得到了武功秘籍。
徐鸾凤倒是不属于这两种,也不知道能不能将腿给摔断了,日后靠着拐杖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