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上道道长白日里与薛蘅畅谈了好一阵,心里很是畅快,她感觉白古很期待她写的文章。
听见了别人的夸赞,这让她感觉才思泉涌,连夜便执笔写了一篇鼓励世人自强上进的文章。
第二日晨练结束便邀请薛蘅到了如意院,交流一下写作心得。
薛蘅坐在无上道长的旁边,看着桌案上无上道长连夜写的文章。
大篆字体,下笔笔致多曲,线条质感丰富,不得不说无上道长的字着实写的不错,下过一番苦功夫练习。
薛蘅细致的浏览了一遍文章,许是无上道长常年生活在道观中,就像女儿国国王一般,所写出的文章薛蘅找不到一点的共鸣,更别提那些来到道观里香客了。
既然无上道长此次是邀请薛蘅来交流,便也不客气的指出问题:“文章既然是写给香客观阅,这样写应当是不行!”
无上道长想听见的是称赞的话语,嘴角抽了抽:“乡君有何见解?”
薛蘅再次粗略的浏览了一遍文章:“道长举的例子是姜姬,这世间国君的女儿本就不多,她还连嫁七次有权有势有能力公候,这已经是凤毛麟角了,话本恐怕都不敢用这样的内容加在故事里。”
无上道长被薛蘅直截了当的指出了文章的毛病,面子有些挂不住。
尴尬的执起茶抿了一小口:“贫道写贫道的文章,香客们不爱看就算了,我又不是专门写给他们的。”
她也知晓,平日里放在厢房、凉亭的那些文章,也没几人会观阅,不少的人还随手拿起她写的文章放在他台阶,石凳上垫屁股。
有几次墨迹没有完全干,香客的屁股上印了几个字,埋怨了好一阵。
她写这些文章,其实就图个自己乐呵。
“道长,香客来道观上香则是心有所求,”薛蘅侧着身子看着她:“文章也是你为了激励他们而作,怎可我因一二句忠言而废?”
无上道长被一个小辈指指点点她引以为傲的文章,心里甚是不悦:“那你说应当怎么写。”
薛蘅撑着脑袋低眼看着桌案上的文章:“这些大道理只在结尾说说便是了,文章初始位置用一个反问句,例如:你有没有想要守候的东西?
还有在举例子的时候,就改成村口翠花,巷尾王大娘,门房李大爷,也不用描写他们现在如何辉煌,只要比以前的困境有所改变就是,这样便能接地气引发读者对你文章的共鸣,自然会继续观阅后面的文章了。”
无上道道长执着茶竖着耳朵听着薛蘅给她提的意见,薛蘅看了抬眼看了她一眼,便赶紧将茶杯放在嘴边小小的抿了一口。
薛蘅收回目光继续道:“香客和你私下的那些客人不同,他们大多是出身小富之家,勉强认几个字,甚至还有不识字的香客,所以也不用写的太复杂了,只要将意思表达明白了便可。”
无上道长微微有点大力将茶杯磕在了桌案上:“别的道观里来往的都是一些大族,就贫道写一些平民百姓,还不知道他们在背后会怎么笑话我呢!”
薛蘅思索了一会:“也不是日后的文章都这样写,可以根据不同层次的香客写出有针对性的文章。
此次祈福法会来的大部分都是一些小商贩,贵人们则是在别处落脚,你就在贵人们的厢房中换成其他的文章即可,这样便能两头都兼顾了。”
“你先给我说说,应当怎么改?”无上道长觉得薛蘅的话可以作为参考。
薛蘅唤绿鄂拿来了笔墨,执起笔划掉了文章上的一些美词佳句。
然后又寻了一个位置加上了村头翠花的故事,同时还换了一个吸引人眼球的标题。
《我这么努力,就是为了有说“不”的权利》
无上道道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样改了倒是挺吸人眼球,不过一点也显示不出贫道的真才实学,并且语句也太过白话了,算不得是一篇文章。”
薛蘅感觉无上道长还是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一篇文章是给普通百姓观阅,写的太复杂深刻了他们便会看不懂,谁愿意看呢?”
薛蘅的眼珠骨碌碌的转了转:“若是道长不满意这篇文章就说是玉问道长写的,你可以先看看香客的反应如何在做评判。”
“行,那就说是玉问写的此文章。”无上道道长满意的笑了笑,每当她自我感觉良好,但旁人却欣赏不了的大作,她都会说这是玉问所作。
薛蘅执起了一旁的另一篇文章放在了眼前:“我再来看看道长准备在贵人们房间里放的文章。”
又是写情爱的这一类文章,不过贵女们不愁吃不愁穿,像她和徐鸾凤这种操劳命占少数,写努力生活拼搏向上的文章自然不如情爱方面的让她们感兴趣。
“这篇标题就改成《谁说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我和丈夫就是》”薛蘅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无上道道长看着屋顶,细细的品味了片刻新的标题,露出了称赞的目光:“这个标题不错,很符合文章的内容。”
相比原标题《论爱情》着实确吸人眼球,她感觉听见这个标题自己都有冲动再次将文章浏览一遍。
这次她写的文章应当不至于被人拿去擦桌子、垫屁股了吧!
就算是擦也会看过之后再擦。
文章的内容如今已定稿,薛蘅笑着道:“既然如此,就将这两篇文章交给我,我来负责印刷。”
纸张昂贵,一刀动辄就要数百文,道观平日需要用到不少的纸张,每月单是纸张上的支出就一大笔花销。
无上道道长深深的看了薛蘅一眼:“你每月就那点月例能印多少文章,还是留着自己花用吧!道观使用的纸张是有专供,因常年购买在纸商处有折扣,别想着表现得大方我就会为你授箓。”
“我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吗?最近弄出来了一些新玩意想要试一试。”薛蘅将桌上的两篇文章拿在手里:“这就说好了,印刷的事情交给我来做。”
“记得在祈福大会前给我送来,可不要耽误了时间。”无上道道长嘱咐到,同时无奈的摇了摇头,薛蘅这次是下血本了。
薛蘅拿着两篇文章回到了那个原本荒废,如今热火朝天造纸的小院,
连着下了两场大雨便放晴了,烈日高挂。
装有纸浆的竹帘在太阳下晒了几日已经干透,薛蘅还没有吩咐下一步做,什么下人们也不敢随意动它们。
不过瞧着竹帘上干透的纸浆,隐隐约约明白了这段时间他们在做什么。
只是心中不敢相信,珍贵的纸张就是从他们手中制作的,更不敢相信记载着名家着作的纸就是随处可见的树皮等物制作而成。
原产料如此的简单,造假却那般的高昂,这些下人中九点九点层都没有花过银子购买纸张。
薛蘅吩咐下人抬了一块竹帘放在她眼前的石桌上,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便执起草纸上竹帘的边缘,亲自揭下了第一张草纸。
薛蘅看着手里泛黄的纸张,预示着制作成功了。
虽然看上去有些粗糙和杂质夹杂在其中,若是用毛笔蘸上墨汁在上面书写定是会化开。
不过雕刻好的木板只需要刷上一层墨,想必是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也还是用得。
泛黄同时昏暗的纸张,自有一股陈旧之感。
再说这无上道道观既比不过金仙观繁华,也不如别的道观那般精通医、风水、占卜等方面。
既然没有一样长处,便就学学那些苦修的道观,用着自家道观做出的草纸,还能体现出观中女冠的博学多才。
这一次并不只是制作了草纸,还做了一点更高档的嵌花纸。
嵌花纸用的原产料是山上的竹子,许是使用的竹子并不适合用来做纸张,成品出来的效果并没有预期的那般洁白。
与草纸想必还是要细腻很多,且与市面上常见的纸相差无几。
竹纸的制作过程中薛蘅做了一些改变,在其中夹杂了几片小嫩竹叶。
如今的文人崇尚竹的品质,渴望向它那般正直,坚韧挺拔,若是流传到世面上定会大卖。
摸起来也有一些凹凸之感,薛蘅觉着这是增加了立体感。
这竹纸是放在厢房中使用,日后若是无上道道长再写下一些文章,便印在这样的竹纸上面。
两日的时日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如今纸张有了,剩下的便是刻板印刷了,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之中。
两日后薛蘅拿着印好的文章去到无上道道长的静室。
“那篇《我这么努力,就是为了有说“不”的权利》,受众是普通百姓所以印在草纸上,因着价格低廉,便可以在举行法会的时候让香客随意取走。
这竹纸上印的就是你写下开导世间痴男怨女的文章,受众是贵人,就放在厢房中。”
那日薛蘅走后,无上道道长思索了一番,虽然标题取得吸引人眼球,能满足她的虚荣心,但这内容比起标题实在太平凡了。
“薛蘅,你觉得香客们会不会认为我这个道长整日写一些情情爱爱的不务正业。”她少有的露出严肃的目光。
“您隔三差五的就诗文候教,他们也不会认为您是苦修的女冠,再者您是写来开导世人的,这有何不妥?”
后世里还有写情诗的活佛呢!无上道道长相比起来还差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