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山上,长调隔了几片林,却不减厚重,直到拖长的尾音渐缓渐无,阿窈才渐渐从岁月重叠的梦境里醒来。
篝火重又变得明亮,鼓声变了调子。
“只怕要开始跳舞了。”阿窈想起阿芳先前跟她说的,不由笑了。
果然,有盛装的姑娘和小伙手拉这手,结成一个大圆圈,伴着热烈欢快的木鼓,且歌且舞,歌声直传上九霄,一时裙裳翻飞,银饰琳琅,火光映着一张张肆意欢笑的脸,几乎让人也忍不住想要跟着笑,跟着跳。
阿窈脸上腻着细汗,微微红润,踮着脚直望着狂欢的人群,眼睛比天边的寒星还亮。
“你想不想要去?”
杨岑原是让阿芳霸占了一天的媳妇,眼见着到了晚上,那个小丫头还要拉着阿窈往人群里钻,情知这一去一夜都甭想再见到踪影,忙觑了她回头的空,悄悄把阿窈劫走了。
原想着清风明月,正是好生缠绵的机会,这会儿看见阿窈一脸期待,倒不忍心了。
罢了罢了,要真为她高兴,便孤家寡人一晚上,也认栽了。
“你要想要去,我带你下去。”
阿窈见他一脸孤单落寞被人抛弃的失落,还要别别扭扭问她走不走,就不由乐了:“你瞧你那眉毛,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不怕不怕,我今晚上陪着你。”
“真的?”杨岑眉眼舒展,从上到下的妥帖:“你真不去?”
“你要真想让我走,我可真就走了。”阿窈作势要抬腿。
“别、别、别,”杨岑在一块青石上铺上坐垫:“那小丫头可不用人陪,多的是情郎,只有你家的情郎最可怜,一天到晚晾在一边。”
阿窈想想刚才对歌的时候,好几人的眼睛都黏在阿芳身上。
“也难怪,这个丫头生得水灵,就跟刚开了的水芙蓉一样,一眨眼都惹人疼,要我是个男子,我也喜欢她。”
杨岑瞥了她一眼,悄悄在心里嘀咕:要是放你在那人群里头,要头疼的便是我了。”
皓月千里,杨岑悄悄转头看时,眼里只有阿窈如花瓣般柔润的唇。
这样红,像擦了玫瑰膏子一般,不知吃起来是怎样的味道。
鬼使神差的,他慢慢探身过去,慢慢地近了,近了。
忽然不远处竹林里窸窸窣窣,阿窈惊得跳起来,正撞着杨岑的头。
“别是蛇罢!”
细碎的声音立刻止住了,这时能听到有个女子小声咕哝:“这边的山洞原来有人了?”
“那咱们就往山里面再走走。”
原来是鸳鸯惊了鸳鸯。
阿窈这才红了脸,帮着杨岑去揉磕了的脑袋。
“你看你,总是一惊一乍的——就算是有蛇,有我在,还能伤了你?”
“我...我就是怕嘛...”
阿窈不好意思,说话间也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杨岑眼见着软玉温香,哪还舍得苛责?刚想着今晚要如何过,才不算làng费了良辰美景,就发现已然没了机会。
山下唱歌的人四散开来,点着火把,爬上高岗,隔着山也能对歌子。
杨岑找的这个地方是半山中一块平地,凤尾竹一丛丛的,月亮剪出竹影来,纤细柔美,风一过时,凤尾竹也动,影子也动,婆娑生姿。
没过一会儿,这附近便吵闹起来,火把的光浮在这微暗的夜色中,于凉夜中透出一点一点的温热,似是酿了许久的情意,热辣却不轻浮。
歌子的调儿有时来回唱去只有这几个,词却是现编的。
在他们左近处,便有一人在唱:
“头上梳是为一人戴,手上花是为一人采,泉中影儿是为一人笑,林中人是为一人来......”
这样直敞敞的话,竟是女孩儿家说的,阿窈握了握脸,只觉耳根处都在发烧。
但止不住地笑,这样的歌,连听的人都觉得甜透到心里。
对面的人来和,阿窈才听了一两句,就让杨岑捂住了耳朵。
“怎么了?”
杨岑吭吭哧哧,说不出来。
但这音虽然闷了两人不少,却仍透过他的指缝钻了进来,阿窈一时面红过耳,如同烧了一片云霞。
她这时候才知道,之前阿芳说的,跳月时若是两人都中意,夜半悄悄约了山后,便可做成夫妻,这事是真的。
夜凉如水,杨岑的掌心却烫得惊人,抚过她的脖颈时,让人不自觉的战栗。
他在耳边问话,问的是什么,阿窈竟听不大明白,只能感到他急促而又灼热的气息。
天地整个倾倒,纺织娘织呀织呀地叫,似乎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咫尺,青草混着松针的香气,还有杨岑午后刚喝过的万花茶香,都缭绕在唇齿之间,衣带早已松了,中衣散在外面。
“不...不行...”
阿窈气喘吁吁,手无意识地抓紧杨岑的衣服,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