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岑!你先停下!”阿窈大骇,她牢记着张大夫的叮嘱,现在的杨岑不能动武。
杨岑并不理会,再往后,以阿窈的眼力便也看不出什么,只能见寒星点点,亮银流转,明铮铮一片。
阿窈急得没法,变故就在陡然中间,原本舞得密不透风的长枪忽然凝滞了一般,杨岑脚步一乱,反被枪身未卸的力道打回,一道银光便打着旋脱手飞去,阿窈定睛看时,杨岑便半跪在地上,艰难地喘息。
“还...还有七招....我...给你看...”杨岑攥着阿窈的手,慢慢挣起来,对着她笑。
阿窈摸到了一手的温热,对着月光看时,颜色发黑,阿窈忍不住抱着他哭起来:“咱们...咱们先回去.....明天......明天我一定看...”
杨岑固执地摇头:“没时间了....阿窈...真的没时间了.....”
阿窈挣不过,只能眼睁睁看见杨岑一步一挪,慢慢拾起这柄他最爱的涔寂。
点,扎,缠,绞,挑,杨岑步履沉重,根本没有跃起的力量,让这本该让人屏息的绝妙招数如同孩子的耍弄一般。
阿窈忍不住,gān脆直接过去,竟要夺过杨岑手里的枪。她笃定,杨岑不敢伤她。
可惜她还是慢了一步。
满天满地的白,慢慢渡上一层灰影,隔成大块的灰格,又慢慢变黑。
好半天,才逐渐清晰,映出阿窈一张惊恐的脸。
第126章踯躅
这合上眼睁开眼,不过是一瞬息,于阿窈却好像过了亿万年。
她才知道人真的惊恐到极致的时候,是会失声的。她全身抖得不成样子,想要喊人过来,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杂音。
直到再三确认,怀里的人还是活生生的,阿窈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魂魄。
随之而来的,就是几乎让她也失去理智的怒火。
“你!你到底做什么!”阿窈呜呜大哭:“你吓死我了知道吗?”
杨岑这会儿似乎才觉出一种真实感,两日来突如其来的转折是真的,这副破败难以扭转的身体是真实的,永远告别的梦想也是真实的,现在的他,甚而不能给阿窈一个几年的承诺。
可是阿窈又做错了什么呢?这个女孩儿,半生流离,好不容易过着安稳日子,又为什么要来跟他承担这一切呢?
愧疚好似万蚁噬心,是一种沉默之下愈加清晰的痛楚,他只能说一句对不起。
“我不要听你说这个!”阿窈捂住耳朵,拿出所有的任性:“对不起有用吗?你要真的死了,对我有用吗?我要的不是一个冷冰冰的人,我要的是一个能跟我说说笑笑的人,是活的!他是活的!”
杨岑挣扎起来,轻轻抚摩着她的背,不言不发,任阿窈发泄情绪。
在这个府里,能让她毫无顾忌说话的人太少了。
他的动作无疑是有用的,阿窈逐渐安静下来,她委委屈屈地轻轻啜泣,声音时断时续:“你....有什么话...就说呀...为什么动不动就要跑出来....你要想练武....也行呀...我...我能陪你练....为什么要拣这个时候跟自己过不去呢....你...刚才...都以为你已经....”
杨岑把头埋在阿窈的肩上,沉默不语。
阿窈忽然感觉出肩头的湿意。
她一下子惊惶起来:“对...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发脾气.....”
“不该你说的,”杨岑突然开口,有些沙哑的嗓子在这暗夜里面听得人心惊:“你陪我走到现在....阿窈,我一定是上辈子积了福,这么一个混小子,竟能娶到你。”
阿窈小心翼翼向他望过去,小声说道:“大夫说的话也是不能全信的,原来我在扬州的时候,邻居家有个妹妹,都说没救了,不知哪儿找来一个土房子,喂了两剂药,也能活了过来。还有乡下的狗蛋,也是让一个神医救活的。咱们好好养养,也去寻一个神医,说不得也就好了。”
“咱们好好的养,指不定那时候,连杨家枪也都不在话下了。不能动枪的时候,便让人多多养护,你多读些兵书,你听过书生将军李浩没有?就是几百年前天下大乱时候的,从不会武,但是腹有千兵,胸有谋略,计策有如神助,把入关的敌手一路追往关外......”
阿窈少有这么多的话,她念叨了半天,好似念得日子也便这么过了,夜也这么静了,月也这么明了。
谁也不提乡下的土郎中与宫里的御医有着几重的差距,好似云泥之别,天上地下,又到哪里寻个神医。也不提杨岑有着怎样的资质,羸弱的身体如何敢有人派将,甚而不知还能再读几年的兵书。
就像彼此都知道的谎言,说出来让人心安,便没有人再愿意戳破。
院子里闹了一夜,幸亏地方偏远,倒无人听见看见,丫鬟也不敢再提这一夜的事情,只有张大夫一过来把脉,就知道杨岑又作了妖,又一次骂得狗血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