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并没什么动静...”丫鬟不敢说谎但也不敢说实话,他们不进去为的不是没动静,而是杨岑如今的模样有些惹人怕,让他们不大敢进。
阿窈听了听,确实是寂然无声。
她怕扰了杨岑睡觉,便把门悄悄推开一条缝,见帷幔之下,杨岑好像在沉睡。
太医也特地jiāo代过,说病人现在气虚体弱,常常会觉得乏累,因此多多休息对身体恢复是很好的。
阿窈怕开了门扰了他睡觉,便自己搬了个绣墩做到了窗前,破天荒做起了针线活。
众人没了男主人可守,便都围着女主人,一会儿问:“奶奶眼累不累,要不要谢谢?”一会儿说:“这儿风大,奶奶不如往抱厦坐坐,等大爷醒了再回来。”
阿窈虽然知道他们是好心,却止不住地心烦,她将其他人都打发了做别的事,直到没人围着了,才能放任思绪空蒙蒙的。
护身符上的平安两个字不难绣,正好做了就能初五拿去到佛前开光,阿窈昏昏沉沉,绣两针倒要对着它发呆好半天。
再动了几针,那上头的字便逐渐模糊起来,眼皮似有千斤重,哭过后的眼睛酸涩不已,急切地想要闭上。
阿窈无心抗争,索性放任自己进入沉沉梦乡。
恍惚间还是几年前的盛夏,蝉鸣聒噪地人头疼,杏子树上坠了小小的青杏子,跟枝繁叶茂的枝子混在一起,再难看出哪里是果哪里是叶。
阿窈热得心烦,举目四望,小院jīng致,好似是她从小住到大的模样,但心里还是无端空dàngdàng的,好像少了什么。
她站在树下,伺候她十几年的丫鬟也出落得十分标致,隔着窗子唤她:“姑娘快进来,外面日头大,晒黑了怎么办?”
阿窈摇头,她说不清自己是在等谁,但她一定是在等着一个人。
忽有一张脸倒垂着出现她面前,龇牙咧嘴逗她笑,阿窈本来该唬了一跳,但她一点都不怕,反而撅起嘴,十分不满:“你怎么这会儿才来?”
这个少年脚一点,飞跃下来,好似是从树上飞下来,让阿窈整个脸庞都亮了:“你会飞!”
这个凭空出现的少年看出了阿窈眼里的惊叹,十分骄傲:“这算什么,我还会枪法呢!”
阿窈忽然愣住了。
少年仍然在侃侃而谈杨家枪十二式,从长虹凌日到一扫千里平。
阿窈忽然想起来了。
这个从小就梦想着要做个将军的人,已经拿不起枪了。
她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国,慢慢矮下身去,一瞬间泪如泉涌,周围手忙脚乱的丫鬟,忙着想要哄她的杨岑以及深藏在八岁记忆里的院子都消失不见,只有一个哭得声嘶力竭的自己。
便是哭她也哭不了多久,阿窈不愿意抽离这个可以自由发泄的地方,但有人在一直摇晃她,叫声里还有惊恐。
“奶奶!奶奶!你可曾瞧见大爷了?”
阿窈上一刻还迷迷糊糊的,下一刻睡意全无:“大爷不是在屋里吗?”
阿窈顾不得和丫鬟多说话,忙掀了有人盖在她身上的毯子,直往屋里奔去。
屋里一片凌乱,架上的兵书横七竖八,遍地的碎片,被子掀了半角,里面已经没了温度。
“大爷不可能出门!咱们都在前院,可都找遍了!现在夜已经深了,咱们只敢偷偷找,也不敢惊动太太!”一众人已经急哭了。
阿窈忽然想起了一个地方,忙抓着人问:“练武场找了没有?”
练武场的旁边就是一排窄窄的厢房,里面放着杨岑的宝贝。这会儿在暗夜里,原木的门像一张黑洞洞的嘴。
阿窈小心翼翼推开门,它在静寂里发出响亮的“吱呀”声,倒让人多了一些安心。
三间房全部打通了隔断,十数种兵器就静静靠在墙上,其中,少了杨岑最喜欢的一柄涔寂枪。
饶是阿窈放轻了脚步,团在角落里的黑影仍旧觉察出了来人,他抬头看过来,两眼亮得惊人。
阿窈把灯笼放到一边,灯光透过绉纱映照出暖融融一片,在地上投出一个巨大的yīn影。
“怎么了?到处找不见你?”阿窈声音轻软,想让自己听起来若无其事。
“阿窈,你看这柄枪,”杨岑手腕一翻,枪头在半空发出细微的破空声:“当日高祖就是借着它在阵里三进三出,杨家枪名声一时威震天下。”
“阿窈!我来演给你看!”
阿窈还不及说话,杨岑早已拉着她三部并作两步出了门。
练武场是一片打理得极为平整的石板地,半年没有人在此,依旧不见荒草挣脱石缝的痕迹。早上落了一些薄雪,趁着月色,皓影寂然,只有风声。
杨岑脚尖一点,枪头斜斜刺出,是个极为平常的起势,而后枪尖虚晃,便在不经意间,忽然如同贯日长泓,气势大涨,从这时起,才能看出些当年杨家枪的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