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朱红四团龙圆领大袍的年轻公子从台后缓缓步出,在白察倏然收紧的眼光中,众人都跪地顿首道:“参见靖郡王。”
常启洛淡淡道声:“起吧。”
杨岑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来的瞬间,看到了常启洛一闪而过的不甘。
他并不在意,只是微微笑道:“郡王安好,这便是恭安君的旧识,如今千里之外也是惦记着殿下呢!”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辰王殿下性命难保,早已被bī入山林之中,养jīng蓄说几年,才在城中又举了兵。辰王殿下如今现在城中,什么郡王,不过是个假猴子,替身而已!”
白察不过一瞬,就稳住了神情,他转头看向匆匆而来的吴兴汉,yīn沉沉的声音如同海上漫卷奔腾的黑云,透着威压:“吴知州,还不把殿下请出来!”
吴兴汉头皮一麻,不禁有些磕巴:“殿下......此刻......正在...歇息.....”
白察挥开他的手,呵斥左右:”把辰王请来!”
“不用请,孤自在此!”一个人大步走来,高处猎猎寒风chuī得袍角鼓起,却并未湮没他的声音:“兵临城下,各位将士如此辛苦,岂有本王高安殿中,安心休息之理?”
他才一露面,吴兴汉立刻撩起衣摆,跪地三叩,高喊:“臣,见过辰王殿下!”当下城上城下伏在地上,一起呼喊:“见过辰王殿下!”
来人转过身,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相对,常启洛顿时明了了他是谁。
历代太子君王都暗中养着一两个替身,以备不时之需,当年,他能从皇宫中趁乱逃出,便是牺牲了其中一个,等来到了这蛮荒之地,吴兴汉与他接上了头,前后打点之际,又给他养了两个。
原来是为了作此用途!
替身不仅要打扮得容貌相像,连走路的姿态,说话的语气都要一致,当初用心调.教,养下这一身气势,竟然养虎为患,反过头来与他作对。
常启洛看着这张熟悉的脸,目眦欲裂,他还未说话,高墙上的假常启洛就已经先发制人。
他居高临下,缓缓将常启洛打量一遍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嗤笑,含着所有人都明了的轻蔑语气:“齐王好手段,当时便篡位夺朝,如今更是变本加厉,竟然找了一个替身出来,企图魅惑人心——”
他说到此处,忽然收了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端然道:“本王,常启洛,先皇亲子,高祖第十三代嫡脉,却被乱臣贼子bī到如此境地,天理何在?纲常何在?国法何在?”
他此话一出,听得懂官话的人立刻肃然起来,同仇敌忾看向杨岑这一方。
常启洛气得脸通红,这鸠占鹊巢之徒,却骗了所有人,而最后,这造反戮□□声却要他来背。
他栽在了杨岑这厮手中,为了保全性命忍rǔ偷生,被百般磋磨也就罢了,这个低贱小子,竟也能来折rǔ他的名声!
气怒之下,他哽了许久,再出言竟然笑了,四周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本王好生生在宫里待着,还不知父亲还生了这样一个东西。你既然口口声声说你是真我为假,不如在此说一说,常启洛,生于何时何地?”
假常启洛不假思索道:“二十一年亥时二刻。”
这种讯息虽然外面知晓人不多,但吴兴汉却都命他们细细背过,想用这些来让他露怯,那真是打错了算盘。
常启洛越问越快:“皇子启蒙,师傅是谁,开课何书?”
“天下皆知,江东大儒huáng左郎,正是本王师傅。”
“皇子出生,生母是谁,自幼居于何处。”
“本王生母乃丽嫔,从小便被皇后抚养——”
假常启洛站在高墙上,左右众人皆匍匐于地,他手心冒汗,但却异常兴奋,一激之下便顺着答去。等说到此处,忽然察觉有人拽他袖子,一低头,跪在地上的吴兴汉汗珠滚滚,面色yīn沉,向他微微摇头,却唯恐惊了旁边的白察。
他后心一凉,头脑也清醒一些,话题一转:“本王此次和你说这么多,不过是为让众人看看,何为天家气度。不如回去告诉我那好叔叔......”
“全错。”站在台下的常启洛吐出两个字,抬起眼冷冷道:“皇子生辰从不轻示于人,只有重臣或者亲近之人才得以知道,当时报与外面的确实辰时二刻,但为免巫蛊之祸,这个时辰也是有偏差的,真正上到名册的是辰时一刻。”
“本王母妃是个宫人,生产后不久便亡,此后寄养在丽嫔宫中,不知情者便以为是丽嫔所出,这件旧事宫闱之中皆知,唯独你不知。”
“至于启蒙师傅,本王三岁开蒙,五岁入学,入学师傅是huáng左郎,开蒙师傅便是你口中的大行皇帝,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