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轮值的守将也绷紧了神经,齐泰是有名的笑面虎,向来喜欢在风平làng静的时候放冷箭,不知这回又是唱的什么把戏。
他站在角楼上,慢慢旋着千里眼,只见几十个兵士如同蚂蚁一般忙忙碌碌,手里抬的肩上扛的就一块块木板,木板凑到一起就是一个阔大的高台。
又不是没有冲楼,用这些做什么?
待高台搭就,有一个身穿银甲的人手里拿着一个铜锣,哐哐哐敲了起来,嗓子一亮,城墙上的人竟也能听个大概:“未酬记第一回,开化城少年显神力,白家寨仙郎初扬名...”
一时锣鼓齐鸣响得热闹,乐声虽然稍显单薄,但上台的人扮相却不错。一个个头略高,容长脸上一双凤目,行动间姿态昂扬,正是十六七岁少年郎的模样,边走边道:“我是那白家寨白二郎,自幼神力...”
一时城上的人嗡得炸开了,这说的不是他们的家主少时事迹吗?
初时看的时候他们还怀有戒心,后来看到后面,渐入佳境,竟也看进去了,这个故事一看就不是专门编排过的,文藻粗制,连正经的唱腔都不入韵,恰恰能让那一部分听得懂官话的人看得津津有味。
演完一遍官话的,竟还贴心地备了一遍土语的,解了另外一半蛮兵的燃眉之急。
这么大的动静,早有人报了上去,白家如今的家主白察站在角楼二层,看着敌军中正演着歌功颂德的戏,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同一般的折子戏,这剧情演得特别快,不消一个时辰,台上的白二郎已经演过了后山打虎除害,演过了初登家主之位稳定治下,演过了率亲兵入赵州城,少年郎早已经变成美髯飘飘的中年大叔,只看行动,跟他自己倒是很像。
演到此时,台上除了白二郎,终于又多了一个人物——吴兴汉。
相比于演白二郎的人一身好皮相,台上的吴兴汉打扮得着实滑稽,故意矮着脚走路,脸上却是让人一眼看透的虚假正气,刚出来便让人哄然大笑起来。
白察心里的不安推到了极致。
戏台上,白二郎突然显露出异常愤怒的姿态,声音也顿时高亢起来:“我把你个不仁不义,不忠不慈的吴兴汉,你把我骗入城中,原是要我做个背信弃义的阿那罕,为着你一个人得着那银钱满箱,竟拿我安溪三城五县的人做要挟——”
“住口!”白察豁然起身,不顾身边人听到此处带着些疑惑的眼神,搭弓一箭she过去,直冲台上两人而来。
他是天生神力,拉得弓较旁人多了一两倍步数,但到了远处,依然失了力气,让守在一边的杨岑截个正着。
“我们在这敲锣打鼓唱了半天,可算是见着白土司一面,两年前京中一别,不知白土司贵体是否安好啊?”
杨岑吊儿郎当笑嘻嘻拱手见礼,就像才给媳妇买了胭脂水粉,出门见了老熟人一样轻松。
“你又是何人?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rǔ我声名?”白察声音清寒,却不掩怒气。
他一时松懈,竟是中了这毛头小子的计?
“要不说您是个可怜人呢!吃了这哑巴亏,还得捏着鼻子认下去,您看看我这三场戏,场场可都是在夸您呢!先前殿前述职的时候,圣上可还给您加了恩,当时您是怎么说的?这隆恩圣沐,九死难报啊!只可恨姓吴的这王八,竟使计策将您骗进城里,拿一军将士的老小做要挟,bī着您出城应战,还要编出一套谎话应付全军的人,这罪名,啧啧啧,要不是我们替您澄清,诛灭九族的帽子,您可是背定了!”
第168章平乱
“荒唐!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儿,在此胡言乱语!”白察眼神一利,如秃鹫一般紧紧盯住这个害他失态的罪魁祸首:“大行皇帝生前仅得一个皇子,便是我等边陲之地,受了教化,也知道有子在,当子继父位,怎么也轮不到齐王这个兄弟吧!”
说话的档儿,旁边的人悄悄点了点头,白察安心与杨岑打起嘴仗:“率土之滨,莫为王臣,臣不得越君,这个理,总是没错吧。”
等他把这小子绕到圈里,辰王露面,便能为这一战正名,接下来的路便走得更顺了。
“原是为这个,足见白土司是有见识之人,”杨岑啧啧称赞,话头一转:“只是这件事儿,土司离得远,不知道其中原委也是应该的,当年原是为了清君侧,诛了jian臣,这臣子的错,恭安君自然担了一半,因此才废了帝号,这一脉自然也承继不得。但小殿下却也封了尊号,养在宫里未尝有怠慢。”
他侧转过身,带着懒洋洋的调子,随意作了一个揖:“这不,这回怕小殿下在宫里闷着,特让他随军来南边转转,看看这大好山河,顺便见见白土司这些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