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得不远处得长随见峰回路转,本以为杨三爷能把自家主人给劝住,谁成想又多了一个酒鬼醉鬼,当下几乎想冲过来抓住杨岑的臂膀好好摇两下,却没这个胆量,只能在谢长亭bī视的目光里又哆哆索索拿了一坛子。
“大爷少喝......”
话还没说完,谢长亭就已经拍碎了封泥大口灌了起来,两人举着杯互相嘲笑,笑一阵喝一阵。
日头已经沉沉坠到了山下,只剩下一线余辉,也不像正午时那般耀眼,两个身影笼在其中,平添了几分萧索无奈。
果然,也不知喝了几坛子,最后一直到月上树梢,整个亭子边都是酒香,两个人都醉倒在地。小厮叹口气,没柰何,只能遣人去杨府报了信,把这两个醉酒的人弄到一处收拾了睡下。
杨岑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他许久没这么放纵过,想想来了别人家自然不能不去长辈处请安,自己也难得红了脸——过来一次把别人家儿子灌醉了,想想还是有些心虚。
倒是谢长亭不像往日一样,周身都透着颓唐,自己系了亮色的宫绦,更显得jīng神。
杨岑去请安的时候,正赶上长公主这里摆了早饭,他们两府里算是通家之好,因此内眷也只是略避一避。
“三郎过来了?”长公主一向严肃方正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我听你娘说你已经好了?”
杨岑从小见长公主,就如同自己家长辈一样,只是不好意思咳了咳,声音里带着点心虚:“回殿下,我已经全好了。”
“昨晚歇得怎么样?”长公主让人给他添了一双碗筷。
杨岑很自觉地坐在下面,眉眼也不乱抬乱看,好似十分规矩板正:“谢公主多想着,都很好。”
“行了,在我面前就不用装样子了!”长公主微微笑:“你们昨儿那十几坛子酒喝得还好罢?”
“娘,都是我缠着这小子喝的!他哪里推得过我!”谢长亭唯恐长公主秋后问罪,忙跳出来担责。
长公主看着好容易恢复了往日一些活泛劲的儿子,摇头低低笑叹:“你们俩到一处,就是一对活猴儿。”
两人知道长公主这是并没认真怪他们,偷偷打个眼色,憋着笑吃饭。
谢府虽说已经夺爵,到底还有个长公主,早饭一样不含糊。只看长长一个条桌上,有晶莹剔透的虾仁烧卖,有huáng灿灿滑嫩嫩撒着银鱼的不沾勺蒸蛋,放眼望去,有七八十种早食,其中光各色酱菜就有几十样,比杨府的要奢侈两倍。
杨岑看着蒸笼里头冒着热气的烧卖,又想起了阿窈,手里的勺子微微一顿,有些心烦。
偏这时候长公主唤他:“你娘最近在家做什么呢?”
杨岑忙答话:“我娘最近也没什么好做的,就是在家里闲着。”
长公主便道:“那正好,我正要去青山寺吃素斋,你娘也在那里给你许了愿。如今你大好了,也该是还愿的时候,不如一起罢。”
杨岑回家的时候,正碰上松子一瘸一拐过来,看见杨岑哭丧着脸:“大爷到底去哪里了?也不说一声也不跟个人,太爷老爷问起来,我们竟摸不着人,快揭了一层皮去!”
杨岑见他行动不利落,知道因为自己心急,连累了其他人,满是歉意:“却是我对你不住,回头来给你赔礼,你但凡有想要的,只管告诉我。”
松子道:“哪个敢要大爷你的东西!只求大爷好好的,让我们知道去处就好!”
杨岑进到正堂前,本来想着该挨顿骂,却没料到老太爷坐在官帽椅上合眼养神,见杨岑进来,只是微微睁开,又合上:“刚从谢家过来?”
杨岑在狐狸一样的老太爷跟前从来耍不起花样,只能老老实实说:“是。”
“知道谢府的事儿了?有什么不明白的?”
杨岑楞了一下。这是老太爷头一次去跟杨岑说朝中的事,换做以前,他再三叮嘱让杨岑只管发浑,少去掺和朝堂上那些七七八八。
但是如今,他发现,自己的筹码已经快要不管用了。
“有——”杨岑确实有件事百思不得其解:“那位都已经安稳了这么久,为什么偏偏在最近,又把齐王都翻出来了?”
而且,如今的齐王已经有十几年不涉朝政,根本就没什么威胁。
“你可知,齐王有个好舅舅。”老太爷只轻轻一提点,就看到了杨岑恍悟的神色,心里安慰。
齐王的母舅曾掌过三大营,练出jīng兵无数,尽管今上登基后曾经想尽办法拆解,但是毕竟齐王母舅掌兵日久,势力盘根错节,不是一时一刻能够消解的。如今这掌兵的人虽然已经去了,但是齐王可还在,以今上的性子,连老太爷都放心不下,又怎能相信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