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薪靠在画舫的栏杆上,又不自经地悄悄翻了个白眼儿,好像不经意地挪挪身子,故意跺了两脚,让画舫微微抖了一下,引得流复看他一眼,然后坐到画舫中的红木方桌前,捻起个果子就丢进嘴里嚼了起来。
流复瞥了他一眼都觉得可笑,他自己捏醋来吃,现下又酸了。于是坐到桌边,懒懒撑着头盯着彼薪似笑非笑,表情有些微妙。
众人见安置的差不多,推开窗扇让两岸景色透进舱内,然后就退到画舫两头,留得二人与一桌酒席。
船头与岸边都挂起了灯笼,华光映衬着水面一片波光粼粼。
彼薪倒没看出流复神情有什么深意,便笑着点着流复道:“何时备了这画舫席面?竟也不与我说一声。”
“刚刚看你喜欢就包了,这水上有听曲说书,要听哪个招了上来或是划了船去都是一样的。”流复说着捡了块鸭子肉吃了口。
“好二爷,好阔气。”彼薪心里高兴,有点得意起来。
“吃了我的席面,该jiāo代的话就该jiāo代清楚了。”流复亲自斟了杯酒递给彼薪,眼中透着一股酸溜溜的劲。
彼薪接过那酒的手抖了一下,脑子里疯狂运转,心说哪里做错了事,这就要来兴师问罪?
金陵地,柳家女。
彼薪一下就没了刚才的得意样子,像只斗败的公jī,怂了下去,扭扭捏捏,尴尬地四处看看,手拍在腿上搓了搓,然后gān笑了两声和流复那灼灼地目光对了个正着。
彼薪语无伦次地赔笑解释道:“立后的事去年就定下了,这不能完全怪我,当然我也有责任,而且我也是后来才清楚了心意,就……”
彼薪抿着嘴抬手比划着,小心翼翼观察着流复的表情,继续道:“我只是立后,并无大婚,皇后妃嫔算来只是爵位,是为了堵天下人的嘴的。我从未对她们任何一人动心,我心中只你一人,你千万别多心啊。”说罢拉了流复的手揉了揉,不好意思地笑着,一副“好复儿饶了我吧”的模样。
流复目光盯着彼薪也随着他的笑,gān笑了一声。
“你瞧着我是小气了?”
“哪有?没有!”
“你既然对她们尔尔,又何必祸害这些姑娘?非得做个万花丛中过采他八千朵的主。”
彼薪厚着脸皮趴在流复腿上哄道:“没有,我发誓真没有逾矩之事,扩充后宫只为得皇家体面,或许不妥,但当时真没有动过歪心思。复儿,好复儿,千万别动气,都是我不好,我认罚。”
“那当年纯妃的事可赖不掉,我亲眼瞧的,亲耳听的,你还来哄我?”流复拽住这机会,非把这些年的酸都抖个gān净,手拧上彼薪的耳朵,也不用力,就捏在手里,笑呵呵地问。
彼薪红着脸抬起头,可怜兮兮地道:“真是冤枉!当时和你置气,偏就让她来伺候捏肩捶腿,给我脖子上划了道口子,白让人编排那么久,我是真的冤枉。”说着又埋进流复怀里哄他别恼。
流复愣了愣没想到是这个缘故,难道这些年彼薪都是在装门面?连他都不敢相信这样的事,何况旁人呢。
彼薪见流复不说话,又赶紧发誓若骗他就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与他分离,永不相见。流复堵住他嘴,瞪眼让他不许说这种话。
彼薪哪里肯停,搂着流复就是软言细语地剖白,说自己就是糊涂虫,心里明明只惦记着你却非装门面,现在都是他的不好。
流复被搂地身子发烫,看彼薪闹了半晌,这才转过身,神色含嗔带红,小声道:“我不管这些,我就是不喜欢,不高兴!”说罢又把头扭到一边。
彼薪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不喜欢,不高兴。”然后委屈巴巴地看着流复道:“那你和那么多人都好,我也不喜欢,不高兴。”
“哪里来的说辞?”流复惊诧地看着他,又问道:“和谁?”
“那么多富家小姐,名门贵女,还有才子相公,二爷都和他们好得很。”彼薪这会子也不甘示弱起来。
流复皱眉无奈笑道:“这不是没有的话?我和他们都是正正经经地关系,你还要吃这闲醋,你莫不是想来个围魏救赵?”
彼薪咬死了不松口,就道:“不管怎样,我就是认定你了,要罚便罚,但你想丢下我可不行。”说着眼一闭,做出一副任流复处置的样子。
彼薪被一个吻惊得睁眼,见得流复耳朵红红的,嘴角藏着笑。流复拉过彼薪的手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有苦衷,咱们这么多年,很多事身不由己,我都懂。我也曾犯过错,尽力弥补,莫再犯就好。”
彼薪笑得眼中竟不知不觉含上了泪,抬手偷抹的功夫,从怀里取出一个陶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