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给二爷chuī支曲子。”彼薪玩笑着,抬起埙幽然chuī起了那支新曲。
流复坐正了身子,跟着那乐声沉醉进一片天地。恍然回到宫中的时光,两个少年趁着月色穿过幽静地宫巷,悄悄溜上乌篷船,只为赏一朵花,写一篇诗,度过不眠一夜。美妙奇异的经历,伴随着青chūn年少的悸动,命运将这二人紧紧缠绕,无论相隔多远,情却发自一心。
流复目光温柔如水,抿着嘴,却真心地笑了。
“好听。”
彼薪一曲罢了,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还没取名呢。”
然后他抬头看着流复道:“是作给你的曲,你一块想想吧。”
“你的曲子该由你来定,让我取了多不合适。”流复红红着脸,眼神落到窗外,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手托着腮,没有接他那话。
彼薪看流复是有些羞,就一副可惜的样子道:“瞧你不喜欢,连名字也不肯想一个,还是罢了,就当没有这曲子了。”
流复转身“啧”了一声,搭住彼薪的手腕,又是咬牙又是笑,偏就不理他。
静默的功夫,彼薪听见隔着水面隐隐有唱曲说书的声音,于是被那些声音吸引,偏过头去听。
流复让船往岸边靠一靠,就听那说书声越来越清晰。只见岸边铺了一个摊子,上坐一位说书人,正要说上一段。这说书人用的是官话说书,在江南之地竟不常见,但稀稀拉拉还是围了些人去听。
“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道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今儿诸公听我说上一段,讲得便是贵人公子间一段情致秘闻,其中缘由听我慢慢道来……”
彼薪边吃着菜边支棱着耳朵去听,便入了迷,走到船边趴在栏杆上chuī着晚风听那说书人娓娓道来。一声惊堂木,说书人说完这个片段,众人叫了声好,纷纷掏出赏钱,让先生明日再来说一段。
彼薪神色迷蒙起来,微蹙着眉,长长叹息一声。
“怎么叹气了?”
“这故事听着耳熟,像是咱们又不大像。”
“怎么个说法?”
“说它像,那剧中人的心境情形似有想通之处;说它不像,总觉得咱们身上桎梏太多比不得他们敢爱敢恨,心随情动。”
“所以你觉得咱们好,还是剧中人好?”
彼薪转过身笑了笑道:“有你就是最好的。”
流复抿着嘴,目光触碰了他一下,又躲了开去。他剥了颗枇杷吃,时令太早还没熟透,酸得流复直皱眉,就搁到一边,最终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彼薪好奇道:“怎么了?”
“知道这段书出自哪家话本子吗?”
“不知道,从未听过呢。”
流复眉眼带笑,回他道:“《水存风》。”
彼薪点点头,就道:“虽是另一家典故,写得倒与桐音斋的本子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却有他独到之处,说不清是什么,总觉得亲切。”彼薪又琢磨起来,对流复道:“桐音斋最出名的几本读来只觉得像是史官亲眼记录,细致真实,却不能知其中人物所思所想。而这段书说来,好似亲身经历过一般,又跳脱出来以旁观者的口吻细细道来。怪哉,怪哉。”
流复低头,嘴角带了一丝玩味与得意,便说:“我倒是喜欢这书的名字,水中存风,乍一听,这如何存得?细一品仄,却有道理。”
彼薪扇子一指道:“细说说。”
“水流不断,风chuī不息,各自为政,二者本是不相配之物。可有一日流水有情,存了不该存的念想,好似荒唐,却只想着就这样伴随着他,即便确不相配。”流复神色恍惚了一下,又释然了。
彼薪闭眼沉思,又睁眼看着流复道:“时光流转,所爱之人相伴于岁月,我相信旁人看来虽不相配但也终会相配。”
“这名是好,是好。”
彼薪又点着头称赞。说罢又找来笔墨纸砚,在备下的书案上提笔写下三个字“夏缠秋”。
“何解?”流复挽了彼薪笑道。
“新曲之名。”彼薪得意的来回打量,十分满意。
流复莞尔,心下立马就明白了个透彻,又是欢喜又是臊得慌,就转了话头道:“你刚刚说桐音斋的话本子,原来你还看这些呢,我当哥哥是最不屑那些胡乱编排的东西,现下竟都露了个gān净。”
彼薪像被人揭了老底,慌着想着怎么找补,就听画舫外有人说话。
第107章遇外客启夏避风逐闲人彻秋临水
“二位爷让小的好找。”
彼薪流复顺着声音抬眼去瞧,就见绱舴乘着小船,扯着嗓子喊。彼薪招招手让他上来。绱舴一蹬腿就跳上画舫,向两位爷略施了礼,既然是私访,这些礼数一贯不大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