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庭始觉chūn风贵,带雨方知国色寒。以小弟拙见,不如以‘莫负倾国’为题。”流复赏那枝牡丹出神,想起京中盛景,不由触动情肠。
“我看叫‘洛阳一枝白牡丹’最切题。”还未等缘觉说话,四十四象就缠着腕带走近说道。
“这也太直白了,失了风雅。”流复收回神,见四十四象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怕他冲撞缘觉这样的人物,于是先替他否了。
四十四象撇撇嘴道:“这才是真情实感,简洁明了。”
“先生怎知这正是洛阳牡丹?”缘觉眼中闪过惊诧,温润的面色中惊起波澜。
流复也抬眼看向四十四象,心想未见他起卦占卜怎么这样清楚,难道世上真有一眼看穿人心的神仙不成。
四十四象尴尬地笑了笑,打着哈哈说:“洛阳牡丹甲天下,这也不难猜。”
“在下梦中游至白马寺后遇见此仙物,时常梦中相会,却不知是何缘故,问了许多人也不得解。”缘觉眉头微蹙,眼中被愁绪铺满。
“说不定是一段缘分,不如入洛阳瞧瞧?”流复宽慰道。
“心有所念,却不能往。在下祖上虽是兰陵,可已在白帝定居多时,父母在,不远游,怎能弃了父母去寻这遥不可及的梦呢?”
流复见缘觉愁苦,又带了一份痴念,不由感同身受,心下就想该如何帮他开解,于是看向四十四象,便道:“阿四,你不如替这位萧兄占上一卦,看看是吉是凶?”
“求先生解惑。”缘觉见四十四象好似有些道法,像看到希望一般,赶紧一揖到地。
“现在这么客气,之前你小子……”四十四象嘴里嘀嘀咕咕的,然后赶紧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一抬手让缘觉莫要行礼。
“不知先生擅长何法,需小生备些什么?”
“不需要麻烦,这眼前不就是一副画嘛,测画即可。”
四十四象掏出紫晶放到眼前,坐到凳子上,反手拿过笔,拇指食指捏着笔杆,中指扶住笔,而小指翘起靠在纸上,用木杆的一面轻轻点着画中之物仔细打量。
缘觉眼神也被四十四象吸引,看他看画的样子,一种莫名的感觉袭来。
“先生哪里人氏,我与先生一见如故。”
“哦,我就是本地人。”
四十四象收起紫晶,便道:“三生石的典故不知二位可知?”
“一段缘分未尽,来世再见,却不知已物是人非。”流复神色有些怅然。
“梦生于情。是自身所思,亦可是旁人所思。一株白牡丹在三生石畔空等十三载,等一旧jīng魂而已。”
“先生之意,我与此牡丹有一段情缘,所以入梦?”
“如果你这么说也对。”四十四象点点头道。
“人与花的情缘如何能完满?”流复听着入神,竟有这样的事,不免问道。
缘觉眼中含了一段牵念,神色由怅惘迷茫到坚定下什么决心,便道:“若真有这番缘分,吾愿以三媒六聘娶她为妻,古有梅妻鹤子,今有牡丹托梦,吾愿效古人法。”
流复有些惊诧,他竟然敢说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决定。
“世间无完满之事,总有几分世俗阻碍。况且缘觉兄与这白牡丹的纠葛并非今世之故,早有前缘。前世它在你离世之地自弃,此世,你为人,它为花,它已苦等十三载气数已尽,这缕游魂入梦是最后它的牵念。”
“便是说,我要与那香魂永隔?”缘觉扶住心口,面色青白一片,跌坐到一旁。
幺客赶忙上前稳住缘觉,拿了水来给他,缘觉也不搭理,只捂住胸口,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流复听了这些话,不是滋味,出神许久,刚缓过来想上前,只觉头晕耳鸣,心跳的飞快,脑子要炸了一般,他一步跌在地上,四肢控制不住的抖动起来。
幺客见一个没好,又有一个犯病了,赶紧招呼剩下的人过来。两个小厮架起流复歪到一边,又有两个人赶紧焚香来熏。四十四象见烟飘了起来,下意识挡到缘觉身前,道:“拿到边上点,这烟辣眼睛。”
流复与缘觉在亭子两端,各自苦痛。幺客急得跺脚,在四十四象耳边问怎么办,不给流复那药怕要折腾一两个时辰。四十四象冷冷道:“现在心软就是害他。”然后转身坐到缘觉身边捏住他的手腕道:“你欠了它两世的债,来世再还也不迟。”
“还有来世?”
“三生三世,缘分天定,到时候就是你想跑都跑不掉了。”
“若有来世,我便去寻它。”缘觉说着,泪从眼角滑落。
“雨停了,咱们赶紧回府吧。”
外头雷雨骤停,阳光从云层中照向地面,又从水面中反she出来,引起一片波光粼粼。几个人架着流复往车里送,四十四象跟了上去,走出亭外,脚步停下,转身行了个正礼,缘觉也支起身回了礼,四十四象一转身就回了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