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太医来看吧,未必是绝症。”彼薪微微蹙眉,眼神不与她对视。
柔艳乌青着眼,嘴角抽了抽,用最寻常的语调道:“臣妾每日只喝配了朱砂的水,已经五日了,回天无力。”
“为何?”彼薪瞪眼道。
他又站起身道:“朕还是替你叫太医来。”
柔艳摇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彼薪,然后那笑容慢慢古怪起来,泪珠从眼眶中和着笑落了下来。
彼薪看得心中又疑又惊,指着她道:“嫔妃自戕是大罪,是要牵连族人的,你怎么敢?”
“有夕哥哥在,皇上就让臣妾任性这一回吧。”柔艳扶着胸口忍着浑身的不适,咬牙道。
彼薪满脸不可置信,但看着眼前的女子痛苦的神色,还是忍了气坐回凳上,问道:“你便没有半点解释吗?”
“因为这样死了,臣妾百年后还能保持容颜不腐,臣妾最爱美了。”柔艳抓过chuáng头的帕子,gān呕了几下,勉qiáng抬起头盯着彼薪道:“臣妾想让皇上永远不能忘记柔艳。立后前夕贵妃身亡,皇上,您会记得储秀宫曾经住过的一个可怜的女子吧。”然后柔艳转过头,呆呆地看着前方,颤着身子笑了起来。
“你简直胡言乱语!了结了自个儿,只为了让朕记住你?无稽之谈,荒唐至极!”彼薪又对外道:“来人,宣太医来!”
几个小太监冲了进来准备领命,柔艳眼中带血,恶狠狠盯着外头,咳着声道:“滚出去!”
柔艳把眼神一转,盯着慌了神色的彼薪,带着满腔的悲愤道:“若非如此,怎能让皇上正眼看臣妾一眼?纯妃那样不招您待见,您还不是悄悄去雨花阁祭奠过她,臣妾就知道了,您是最念旧的人,只有人不在了,您才知道挂念。”
彼薪一向嘴硬心软,说着妃嫔有她们的本分,但看见她们无辜横死心里还是免不了会同情,有时路过雨花阁想到那亡魂可怜,就顺手给那牌位上柱香。
“皇上,臣妾入宫前只想这一定要出人头地,母仪天下,为母亲还有妹妹们挣一口气。可就在瞧见到皇上的那一眼,臣妾这个人就再不是自己的了。臣妾真没有狠辣的手段去治宁妃吗?皇上不会以为臣妾只会散布些流言蜚语吧,臣妾只是不愿去使那肮脏下流的手段,因为臣妾是您亲封的妃子。”
柔艳斜斜地倚在chuáng头,皱着眉,流着泪,倾诉衷肠。
“臣妾是招了仙人弄法,也吃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补品,只为了皇上能多看臣妾一眼。臣妾备了许多的药不假,可却没有用在旁人身上过。臣妾厌恶极了宁妃的样子,永远一副不争不抢的贤良模样,可偏她这样反倒还能多被您看一眼。或许真是因为她来的早,臣妾永远比不得那份少时的信任。”
柔艳抱着胳膊发抖,自言自语道:“可她也只有那么一点点的信任罢了,本宫解脱了,她还得苦熬,一直熬到死!”说着拧着眉嗤笑起来。
“你疯了。”彼薪摇着头,喃喃道。
“臣妾是疯了!为了得到您的垂青,臣妾在这深宫之中如跳梁小丑一般,配合您表演,披着虚假的宠爱粉墨登场,唱了这么多年的荣宠戏码,臣妾真的累了。”
柔艳拍着胸口,对彼薪哭吼道:“我也是人!我也是名门贵女啊!我再受不了这样的折rǔ了!”
柔艳发泄完心中的委屈,苦笑道:“除了这条命,臣妾不知道还能拿什么激起您心中的水花了。”
彼薪脸色被质问的青红jiāo替,为自己辩解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是宫中嫔妃,替朕分忧也是你职责所在。”
“也许旁人可以,但易柔艳有她的傲气,既然占了这个名儿也必然要有那个分。”
柔艳看着彼薪,拖着虚透的身子,颤巍巍伸出手,用那哭腔道:“皇上,臣妾只想临终前唤您一声‘夫君’,您应了,也算全了咱们的夫妻情分。”
彼薪咬紧牙关,闭上眼,转过头,不答一言。
“果然,皇上宁可不答也不愿骗臣妾,在您心里到底谁才配得上这个身份?”柔艳跌回chuáng上,苦笑道:“总不会是连大婚都没有的皇后吧。”
“臣妾快要死了,皇上就告诉臣妾您到底在守什么?”
“朕……”彼薪看着柔艳形容枯槁,气若游丝,实在不愿意再说伤她的话,可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
柔艳无奈着gān笑道:“前日臣妾请了夕哥哥来,也问了他这个问题。臣妾哭着抱着他的腿求他,哥哥却一个字都不肯说,臣妾那时就已经猜到了答案。皇上今日不答,反倒是坐实了臣妾心里的那个答案。”
彼薪皱眉自语道:“锦帆怎么不早和朕说,或许还有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