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夕儿,快,给父王磕个头认错。”王妃牵着孩子磕头。

  “我没错!”一声惊呼,礼吉从梦中醒来。

  “我没错,没错。”又是一句呢喃,挂了满头的汗。

  青天里看不见白日,风雪不歇,虽在正月里却没有半点喜庆的模样。礼吉裹着件白绉面香狐皮的鹤氅,脖子身上绕了huáng绫貂领,大袖里捧了什么,踏着雪进了紫宸殿的内殿。

  “你来了?”彼薪窝在榻的角落里,冷冷瞧着他。

  礼吉施了一礼,顺着榻的另一面坐了。彼薪挥挥手,边上人便都下去了。

  礼吉从袖中露出手中的东西,轻轻搁在小几上。彼薪瞥了一眼,神色便变了几变。

  “陛下不会不认得这个枫香染的荷包吧?”礼吉将那荷包往前推了推,然后整理了整理衣衫,端正坐了。

  “你什么意思?”彼薪窝在那里依旧一动不动。

  礼吉端过那荷包细细观摩,便道:“这样的图案全京城也做不出第二个来,更何况这冰裂纹也不是京中流行的样式,陛下应当是认得出的。”

  “你若尽力伪造,也不是不可。”彼薪身子已经忍不住抖了一下。

  礼吉不慌不忙的把枫香染中的小瓶子取出来,打开来,一股子鱼腥味从里头飘了出来。

  “彼薪,你我也不必绕弯子,我把这话说开。流复,在我手里,而我,只要这京城所有的守卫兵权。”礼吉把瓶子重新封好,“啪”地一声搁在小几上。

  彼薪眼中翻出红来,不知是冷笑还是无奈,他颓颓地缩在那。

  “流复待你如兄弟一样,你却拿他要挟朕?”

  “不是要挟,是护着他。我的人不先带他走,如今这风声可是要害死他了。”

  彼薪看向礼吉,呆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朕知他,绝不会怕什么要挟,就是死了,也不会低头。”

  “可你呢,你不怕吗?”礼吉笑了笑,亲手剥了一个huáng果递了过去。

  “他若死了,朕也不会独活。”彼薪直起身来指着他厉声道:“但你,必然死在朕前面,还有你们一家都要陪葬!”

  礼吉微笑着,也不生气也不恐惧,只是微笑着。

  “陛下何必动气,您怎知臣不是来帮您的?”

  “都到如今这个局面了,还有什么可装的?”

  “您若真不信臣,早扣了臣做质子了,哪还会让臣这样到处行走呢?”

  “那是朕不想把事态恶化。”

  “你不想便不会吗?”礼吉神色忽变,直视彼薪。

  彼薪被他问得眼皮一动,手捏紧了引枕,咬紧牙关。

  “陛下不想打,臣也不想。若要和谈总要有诚意,若京畿守卫在臣的手里,想父王一定愿意进京和谈。”

  “若要一战,就算加上犬戎也罢,朕举国之力还抵不过这些兵马吗?”彼薪充着底气很足,对礼吉笑道。

  “若要血战陛下早出兵了,只是这国家,这百姓哪还再经得起屠戮呢?”

  礼吉温柔地抚摸着裂冰纹,又对他道:“彼薪,你狠不下这心,你做不到的。你看不下去那么多无辜的人为你而死,你更看不下去你身边的人死在你面前。”

  “所以你不救柔艳,要朕看着她没救了,你想bī朕?”彼薪红着眼,声音变得难以置信。

  “我不是她!她自有她的打算,难道还要我绑了她让她活吗?”礼吉好像被激到,然后道:“人若自己没了念想,谁也救不了他。”

  礼吉又看向彼薪,苦笑道:“若真能救人,他就不该走的,都是糊涂!”

  彼薪翻身起来冲到他面前揪住礼吉,恨恨道:“你还敢提他?刘huáng鹄的死和你家脱不了gān系!他是陪着朕和复儿一起长大的,是有情分在的,怎么就到了你手里就没了?这些年的风声渐渐有眉目露了出来,你们易家做了什么,你心里比朕清楚!”

  “那你就更该听我的!你现在发疯能给huáng鹄报仇吗,能救得下流复吗,能让天下百姓免遭屠戮吗?杀人凶手逍遥法外,你打算用多少人的命去报这个仇,付出的代价你承受得起吗?”礼吉毫不示弱,反抓住彼薪的手腕斥道。

  “可朕还有什么法子?信你吗?他们是你父亲,你哥哥,指望你大义灭亲,朕对你还没有这么高的期望。”彼薪松开他,冷笑道。

  “臣只是想促成这次和谈,少伤人命。臣保证绝不bī宫犯上,若陛下再有拖延怕臣的法子也不行了。”礼吉起身施大礼道。

  “你赶紧滚吧!”彼薪坐回榻上摆手道。

  “御林军高都统一家妻儿正在臣府中做客,您当然不用管他们,但高都统怕也不堪担此大任,临阵换将不如让臣来。”

  礼吉见彼薪还是不答,便贴近轻声道:“若我要和你斗,便有一万种法子可以使,用不着这样拐弯抹角。你或许不信,不出几日,便要有好几封军里的折子恳请陛下清君侧,其中不乏要塞和京城周边的军将,您若来硬的,只能是血光滔天。而你把京中兵权jiāo与我,让父王顺利进京,这段时日你再调兵遣将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