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又道:“说来确实还是柔艳做皇后好些,这样大家都有裨益。但也别让绾昭那孩子没了,若庆阳日后有委屈,绾昭看在庆阳曾经的恩惠上也能在皇帝面前为她争一争。”
柏柘道:“还是您计的深远。”
永和宫中几枝木芙蓉开的正好,绾昭淡妆简服,只发髻上的南海花纹螺点米粒珠的鬓钿别有韵味。琴欢从宫外带着几个小宫女规步而入,见绾昭坐在院子里的青石圆凳上,福了一福,打发走宫人,立在绾昭身侧。
绾昭悠悠道:“可瞧见那件嫣紫色孔雀穿百鸟密织金线压花纹的云锦衫子了?”
“御花园里远远的就瞧见了,真真是愚不可及,亏的娘娘睿智,稍稍周旋就让她在皇上那不得脸。”
原来江宁织造府的管事忒会做人,盼着宫中云锦短缺的时候,送了那匹上好的云锦给宁妃,讨了宫里的好,金陵那也可得柳家照应。而绾昭得知后,让江宁织造府转了头给柔艳送去,装成讨好易家。谁成想一匹云锦倒惹了皇帝不悦,反落实了僭越奢靡的罪名。
绾昭拨了拨涂着醉胭脂的似嫩葱管的指甲道:“那匹云锦确实是好东西,怪不得她得了便巴巴的赶成衣裳穿着,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易家有的东西连皇上都没有。”
“若不是家世,这她凭什么与娘娘争?娘娘现在得皇上信任,大可压她一头。”
绾昭凝望着木芙蓉出神,许久转言道:“她毕竟是那样的家世,本宫一时动她不得。若没有十足把握,本宫不能与她正面冲突。”
绾昭自然知道等国丧结束,所要面对的便不再是这些细风浅làng,而是无比残酷的凤位之争。所谓恩宠权势,家世门楣都不是最要紧的,甚至孩子也不过是筹码,而能决定胜负的只在皇上一念之间,真正能定下后位的也只有皇上一人而已。
然而,往往能影响皇上走向的只有那些他真正在乎的人,那些真正能走进他心房的人,那些被称为“皇上心尖子上的人”。而不是和旁人那样表面上一团和气,底子里早已破败的不堪入目的虚情假意。皇上在乎的是妃嫔吗?上至她,下至娟梨等等,都淡淡的,荣妃的所谓恩宠不过是封赏而已,哪有什么夫妻恩情?或是那些臣子?那就更是可笑了,帝王心术,时时防着那些朝堂上毕恭毕敬,朝堂下阳奉yīn违的大臣,连熠王也免不得被猜疑。
那母子之情当是最深了吧,可如今的太后乃是先帝继后,皇上的生身母亲尧佳慎孝皇后早在生产之时就血崩而亡,自幼又不是太后抚养,有什么情分可言?而唯一只有他了,只有他才能改变皇上的心意。可忆起往日的种种,在这深宫之中是最美好而不可求的,如昙花一现的惊艳,只在深夜绽放,清晨便只剩半缕香魂萦绕不去。绾昭眉角紧缩,她实在不愿牵扯到他,即便是想尽法子结jiāo亲近,也从没想过利用伤害他。
绾昭长嘘一声,她只恨自己入了这帝王家,便再也由不得自己,不敢爱也不能爱,活着只是为了家族兴旺,只是为了家里的女子可以为自己活一回。
绾昭进了寝殿,打发开无关的侍从,只叫了小东子进来。绾昭道:“今儿也打算着放yīn与削减份例的事,不少是得罪人的差事,你与慧絮多多忙些,务必周全妥当。再者宫外的消息,既然复了权许多事办起来也就省心了。”
小东子施礼道:“奴才遵命。娘娘好谋算,奴才也打听到玄亲王之事,玄亲王与熠王jiāo好,皇上虽然不满易家有分庭抗礼之嫌,但顾及玄亲王倒也没难为易家。”
小东子又道:“最近沂州等地报了今年收成不好,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玄亲王却十分关心,写了文书念及百姓今年有无粮草过冬。按娘娘吩咐,咱家大人亲近玄亲王,于是特特写信给沂州几家相熟的士绅准备入冬开粥厂布施穷人。”绾昭听了点头,心中有一丝安慰。
小东子又道:“玄亲王为人真真不同,庇佑苦弱,仁善亲和,从前在宫里便体贴宫人,现在连手下的佃户都是五五分的地租。他往日里微服至京畿,悄悄的施舍穷苦百姓,若不是娘娘吩咐柳家多亲近关注玄亲王,这样的事旁人万万不知啊。只可惜这样的人物却被人抨击德不配位。”
绾昭苦笑一声,便道:“小东子你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当年却因为贱籍苦无出路只得入宫,你说是不是世事无常?”
小东子拜道:“能得娘娘赏识是奴才的福分,奴才并无所求。”绾昭闭眼道:“求旁人垂怜不如靠自己搏一番天地。”
“果真有这样的事?”彼薪眉头紧蹙,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想安慰面前之人却自己也满心不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