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见过“食物”被抽走他本能的抱住了头,一副好像马上要被谁打的姿势。流复上前摸摸他头,又问了他一边。那孩子才慢慢松开手,偷眼去看流复,他呆了呆,嘴巴才吐出几个字:“蚂蚱吃了了。”
“什么?”
“饿。”
流复这才看清那男孩也是一身破布,从侧边破的大口子的看到了消瘦的肋骨,一道道清晰的扎眼。流复皱眉,小声问道:“你们这是不是很久没有粮食吃了?”男孩点了点头,有点呆呆傻傻的看着他。
流复心想果然如此,灾情并不像官面上说的那样简单。他一路过来土地光秃的厉害,必定是被蝗虫啃过的土地。他牵起孩子的手,把他拉了起来,那孩子站起身来也就比流复矮大半个头,不像蹲着的时候看着那么瘦小。
流复看天已经渐渐黑了,绱舴还未到,他心想先把这男孩送回家,顺便问问村子里的灾情如何,等绱舴到了再来找自己。于是他在地上做了个标记,拉着那男孩就进了村子。
流复问他叫什么,他紧紧拽着流复,但只是轻声道:“米狗。”
流复看他好像还是很紧张的样子,就开玩道:“你竟然叫狗狗?”
米狗摇摇头道:“是泥巴里的。”
流复偏偏头想可能是土话,也没在意,就又问他最近都吃的什么,断粮多久之类的。米狗并不搭理流复,只是拽着他走,他二人走到村边的小道上往远处走。流复奇怪他怎么不回家,那米狗只是低着头走,终于米狗在几个个小土堆前停了下来。
米狗艰难的蹲了下来,伸出手指去刨那土。这时流复才发现米狗的左手没有小指,那切面参差不齐,不像切断的倒像是什么东西咬断的。流复上前也蹲在米狗身边,有些心疼的道:“你这手怎么了?”
米狗怔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他刨土的速度越来越快,身体起伏中,鼓鼓的肚子从破衣中露了出来。流复很奇怪,这米狗浑身瘦削,只有这肚子又鼓又涨,好像孕妇一样。
一节碎了半块骨头露出了土地,米狗终于停住了手,他先是嗓子卡了一声奇怪的声音,再是用土疯狂的往回埋,最后趴在那片土包上怪叫怪号起来。米狗使出浑身力气疯狂拍打着土地,直到完全筋疲力尽了,他才躺在地上呜呜的哭了。
“俺没怪嫩,没!”
流复有一种不可明说的怪异和惊悚之感从后背缓缓的冒了上来,这土地里埋的是什么?是饿死的人吗?流复想到了这个最坏最坏的结果。流复暗中又否认道,不可能,那个如果是人,灾情到现在这才几天不可能腐烂到皮肉尽散。
流复qiáng忍着恶心和恐惧,走到邻近的一个小土包边上,他刨开那个土堆,几块骨头显露在他的眼前。他可以确定这里是一个简易的坟场。流复站起身在四周转了一圈,有几个土堆已经被扒开了,大概是骨头已经被动物叼走了。
太奇怪了。既然有坟包被刨了,说明有动物食腐,但这几个坟包里的尸体皮肉都烂光了却没别叼走这也太奇怪了。流复想再看看刚才那些骨头有什么异常,他内心默念佛号,想找树枝去挑骨头。
流复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树枝,好不容易看到树了,发现不光叶子树枝没了,连树皮都被扒了,只有光秃秃的树gān。流复折返回去,看到米狗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话。
“节六,牙狗,不噶……”
流复抚摸着他的背问道:“这,都怎么了?”
米狗指着面前的土堆道:“节六。”又指着另外几个土堆说了几个词。流复小心翼翼的问:“他们都是你的朋友?”米狗眼睛瞪得老大,好似刺激到他了一般,发出几声怪叫,冲了出去,他一个没注意就摔倒在地,趴在地上颤抖着抽泣起来。
流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他不知道米狗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崩溃成这样。流复突然冒出一个骇人的念头,也许这不是简单的灾情,说不定是吃人的蝗虫把米狗的朋友啃成了白骨,而官员们不敢说不敢抓怕得罪蝗仙。
流复扶起米狗问道:“是不是蝗虫吃人?”
不知道是哪个词刺激到了米狗,米狗“嗷”的一声从地上弹起来,往远处狂奔。流复功夫了得,那米狗的脚程根本不是流复的对手,流复轻点几步就追上米狗。
流复抓住米狗肩膀晃着他让他清醒,米狗被晃的渐渐平复下来,他看着流复气息慢慢平复下来,他再次抓住流复的破布塞进嘴里贪婪的吸吮起来。流复这才发现他身上的破布是在厨房浸满油脂泔水的,他觉得粘腻恶心,但米狗却甘之如饴。
流复心疼的拍拍米狗的肩膀,扶着他往前走。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米狗抓着流复,或者说依附在流复身上,两个人终于又走回了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