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峙本为人耿直,就起身道:“老臣在奏疏中已晓明藩王留京的利害,再者玄亲王年轻不懂政务,难以服众,还望陛下三思。”说完也有几个人起身附和,只首辅,次辅,刘云巡和辈分最低的孙磐晋不发一言。
皇帝冷嗤一声,望着众臣道:“朕也还年轻,你们也不服朕?”佟峙本等人发现此话冒犯了皇帝,都磕头谢罪。
皇帝转了微笑,和颜对众人说:“大人们年迈不用动不动请罪,跪拜,还是坐好了为妙。”趁着众人起身,皇帝又道:“朕只是与你们商议而已,不用如此。”
此时首辅魏鼎祯起身回道:“老臣赞同陛下之意,陛下看中玄亲王,他自然是才gān非凡。”内阁大臣一看首辅都这么说了,也就不再说话。
皇帝道:“那就麻烦各位大人了。”又道:“入了夏,各地水旱频发,百姓受灾,朕日夜悬心。佟大人刚正不阿,就烦劳大人督办赈灾钱粮之事,其余的事就先搁一搁。”此话就是让佟峙本不要再参和议政王的事。佟峙本领旨,众臣跪安。彼薪暗暗高兴事情如此顺利,也去忙其他事情。
出宫路上,佟峙本十分不解问首辅魏鼎祯道:“阁老为何答应陛下的话,明知陛下年轻胡闹也不拦着。”
魏鼎祯捋了捋胡须,眯着眼道:“不要忘了我们是什么身份。内阁是传答陛下诏令的地方,若我们都不按陛下的旨意办事,下头群臣还做什么?”
我朝官吏中没有丞相一职,只设内阁辅助皇帝理政,下面再设各部办理具体事宜。内阁成员都是由皇帝钦定,处理朝政的大臣,虽说权力极大,但往往去留只是皇帝一句话的事。能混上这个位置,特别是首辅这个位置的人,那都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各有护身之道。
我朝官员大多出身两种,一种是世家议贵推举做官,官垄门阀弟子由此入仕途;另一种是科举考试,寒门士子由此做官。近几代帝王,世家勾结日密把持朝政,皇帝有心压制,但寒门中人实在不成气候,即使手握大权最后还是和门阀勾结,但总好过世家独大。所以为使内阁势力平衡,其中大臣两边各半。
而佟峙本是世家出身,不怕得罪圣上,向来直言。而魏鼎祯出身寒门,是真正从底层爬上来的,其手段不容小觑。
佟峙本狠狠叹了口气道:“你我身为顾命大臣怎能顾忌一己之身?新帝所做不善,我等就该驳回他的旨意。”
魏鼎祯看着佟峙本,微微笑道:“佟大人在内阁多年还不知道其位作用吗?我们要平衡陛下和众臣,到时候只管去传陛下旨意,你我自然不用淌这趟混水,下头的言官都是白gān的?”说着看了次辅颜炳阂一眼,颜炳阂躬身会意一笑。
颜炳阂也出身寒门,靠科举入仕,从尘埃中一步步登上高位,所受艰难不用多说。这些年他养成息事宁人,寡言少语的性格,先帝也是看中他性子稳重,选入内阁调和众臣关系。
魏鼎祯喊来走在最末尾的孙磐晋说:“议政王的事你去礼部好好督办,别折了陛下的脸面。”几人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皇帝与这些官场老手相比毕竟太嫩了。孙磐晋恭身行礼称是,除了恭敬再没半点表情。
长街上的七位内阁大臣,沧桑的雕刻不仅是脸上的褶皱,乌纱下的白发,更是内心的磨练。这个世上,只要是与名利挂钩的生活就没有顺畅的,好比魏鼎祯二十多岁还穿着破衣在寒窗前苦读,五十多岁还在翰林院替人撰写文书,如今年近七十才身处高位,却也要苦苦周旋。在场的大臣,年高如魏鼎祯,最小如孙磐晋也年近五十。
在当今官场,资历是一个人的本钱。若像孙磐晋这样的人想当首辅,只要熬走前面六位就行。可那有这么容易?所以他要去争去抢,只要把比自己厉害的人都除尽,那你就是那个最厉害的人。
绾昭心情郁结也不顾膝伤,时常在外散心。
宫中也没什么景致,绾昭便扶着琴欢回警芳轩,才一进宫门,掌事姑姑笑呵呵的带着众侍读行礼参拜,即使一身丧服也觉喜气洋洋,众人口称:“宁妃娘娘万福金安。”这才知皇帝要立绾昭为妃,太后提前通知了警芳轩,让准备着。
绾昭早知已躲不过去,只敷衍众人几句。就这会儿功夫,李和带着人亲自来宣旨,众人跪受。李和双手把圣旨捧给绾昭,眉开眼笑道:“宁主子,您可是咱们皇上头一位妃子,待七月七便正式册封,这样好的日子特特赐住永和宫,还嘱咐太后身子不好,后宫事务由您协理,可是恩宠殊甚呐!”
绾昭想又非有情人,再好的日子又怎样?她便谢恩送走李和,众人又是贺喜一番。绾昭瞧见自个儿屋前摆了两盆盛开的茉莉花,既不违了丧仪,又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