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李和再次卷了帘子,便退了出去。流复迈着步子,走得极缓,生怕惊到什么。彼薪脸色yīnyīn沉沉,分明看见前一刻满身bào戾之气,可现在却像极了受伤虚弱的猫,躲在角落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外界,对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不信任。

  流复只与他对视,默默地,终于彼薪脸色好些了,缓缓道:“你何时学的曲子,朕也不知道。”

  流复微微笑了笑,手指轻轻触在新折来的杏花瓣上道:“哥哥chuī得好,我便学了,只会这一首罢了。”

  “你还记得。”彼薪有些青白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微笑。

  流复只望着那花出神,轻声道:“那时听来只觉幽妙,此时chuī了才觉得悲了些。”

  彼薪眼神温和下来,回想当处他在彻秋阁的宫墙上chuī此一曲,心里怎不忐忑?他也是个少年,和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没有区别,也会害怕,也有憧憬。那一刻他会担心,担心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真的和他生分了,为了那些流言蜚语而断送了这份难能可贵的情意。那眼前的这个人也和他当年的心境一样吗?他是不是也在担心什么。

  彼薪起身离流复近了些,也瞧着那画瓶里的杏花,花朵柔软,看得人不免动容。

  彼薪道:“朕也只随意chuī的。”说罢看向流复,瞧见那陶埙,便是惊诧。

  流复举起那埙与彼薪道:“确实是哥哥的那只。你移宫时匆忙,原先的东西大抵都封在启夏宫了,我不知怎么就走到那了,就寻了这旧物。”

  彼薪心中责备自己大意,却想起自登基之后便再没碰过这些,不禁又要怅然。

  流复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微笑道:“哥哥知道我为什么从小就喜欢跟着哥哥吗?因为有你在我比较安心。”他转过脸执住彼薪的手腕,紧了紧道:“当年淑妃三番五次害我们兄弟,可是哥哥总是那么坚qiáng,我就只会急得哭。如果没有哥哥在,我真不知该怎么坚持了。如今我站在朝堂上,就算面对群臣发难我也能咬牙忍住,可哥哥为什么先慌了?”

  彼薪眼中朦胧,他想起父皇的嘱托,帝王心术,不能让别人以为自己软弱可欺。毕竟他还有这个自己真正在乎的人。

  第26章京皇城揽权改制藩王地掌兵平乱

  太和门上,皇帝面沉如水,众臣无法看透这少年帝王到底是什么心思。群臣一一叩拜,有的愤慨有的都拖上了哭腔,各各争着进言,说到底就是希望皇帝重改科举制度,说是为了平息南方罢考,可又提出多选世家子弟,理由是自我朝以来世家多出股肱大臣人才芊茂,理应维持传统。

  彼薪冷冷瞧了跪在地上的众臣,道:“南北榜也是祖制,你们也要废吗?”

  马上有大臣回禀:“南方罢考皆因陛下变革,士子们惶恐才会联名陈情。”

  皇帝道:“那陈情书朕看了几十份,仔仔细细读了数遍,却少了几个名字。”

  柳江晓跨步而出叩首道:“微臣为陛下尽绵薄之力乃是分内。”

  原来金陵柳家也有几位同族士子也是应届,原本和吴国公亲缘近的几个没有去掺和这事,但有个远房的士子被别人煽动着就也去签了名,谁知让有心人利用,假借吴国公柳家的名义四处传扬。

  几天前参柳江晓的折子就到了,但柳家速度更快,先是找了由头断了亲属关系,再把那人亲自押给府衙。罢考一事牵连众多,地方衙门根本管不了,所以只能押了,就看着京城里的动静。几个大臣也随柳江晓跪倒,他们都是南方人,表示只听从皇帝旨意。

  孙磐晋也出列道:“就连时家也不愿罢考,想必所谓罢考只是一些无知小辈的跳梁之举,陛下决心不可动摇。”

  时晏辽曾为首辅,辅佐两朝,政绩卓著,一代贤臣。因其位居首辅便不许其子参加科举以避嫌,致仕后归隐故里,生活清贫,儿辈没有经历仕途。不过其孙时申却是江南有名才子,未及而立之年就中了举人,当地颇有影响,可这次也没签请愿书。

  皇帝眼神所指,李和一挥拂尘让太监们给大臣们分发信纸,竟是一份抄录数遍的书信。众臣读罢,冷汗顺着脊梁骨就流了下来,此信正是时申所写,借着祖父的影响,信几乎是和当地府学的请愿书一同入的京。真真不愧是江南才子,直点朝堂有人不为纯臣,欲以科举之制谋私利,转移矛头,以下犯上。用词jīng妙大胆,直戳朝廷弊病,这份胆略文采就算是言官也要汗颜。众臣跪拜连称惶恐。

  世家虽然元气受损,但几个大家族与皇室亲缘密切,倒也还有根基,郑家人进言道:“到底是无知小儿,竟承这种书信rǔ及朝廷,时老家门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