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却觉得有些意思。”皇帝轻嗤道。
“陛下,当务之急不是听一介书生几句聒噪,而是平定南方罢考。”一大臣稳稳道。
皇帝抬了抬下巴,道:“当年北方罢考,是如何平定的?”众人一凛。
当时的皇帝行事果决,却又残忍,抓了一批带头的直接杀掉,虽然奏效,却在历史上留了骂名,无人敢提。
“当时情急所迫,不可同日而语。请陛下三思!”最终君臣不欢而散。
恩科定在五月份,还有不到三个月,事情已经迫在眉睫,彼薪派下去的官员都不堪大用,成日和稀泥,然后自称无能。彼薪知道他们在怕什么,得罪了世家不过仕途不顺,若是得罪了天下读书人,便是连立锥之地都没了。彼薪隐隐觉得此事绝不简单,但到底是谁操控了这一切?
日子一天天熬着,彼薪原以为在那场bī宫之后,众臣会渐渐为他所用,可那次下手太重,朝廷重要机构人才青huáng不接,连正常的运转都出现问题,地方上也是连连叫苦,烂摊子收拾不起来。
事情的转机在一天中午。
几位特接回京养老的老王爷约了流复去他的玄亲王府作客。寒暄一番,平王叹了口气,捋着花白的胡须道:“咱们这些老骨头不中用了,不能为朝廷出力,但身为皇室老辈,总有些心里话要说啊。”
流复忙道:“老皇叔有话教诲,晚辈自然遵循。”
平王又说:“本王一生没碰过朝政,但知道那些大臣并不可靠,要靠也只能靠自家人。”
流复摇头道:“皇兄也曾想重用皇室成员,可是没有几个成气候的,分封各地血脉疏远,远离朝堂。最要紧的是他们除了身份,什么也没有。”
平王怔了怔仿佛戳中心痛,皱着眉头道:“如今朝堂混乱,地方躁动,前几年叛乱战火才熄,国库也不宽裕。皇帝急着改革也是为了社稷,但是操之过急了,若不缓和,江山不稳!”
流复听出他话里有话,眉间紧了紧道:“您是说,要有股力量来稳定朝局?”
平王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纵虎容易擒虎难。皇兄不是没想过。”流复眼神飘忽不定。
平王摇头道:“王氏本与易氏是一家,代代结亲,你我身上都有他们血脉。他们和其他藩王不一样,有兵权和实力,在南方根基深厚,朝廷力所不及的地方,他们可以发挥作用。”
易氏是我朝唯一的异性王族,主脉为威夷王,当年上祖夺天下时,易氏势力qiáng大,上祖答应视其族为王族,保留兵权,封地和世袭王位,其族可参政,一如皇室,易氏才肯臣服。
易家作风谨慎持重,才能不凡,因祖制也出过几位议政王和参政王爷,正因为家风使然,两下也相安无事。如今这位威夷王乃是家族中百年一遇的奇才,先帝在时,带兵横扫南蛮叛军,战功卓著。
威夷王与炎王不同,他的军队并不属于朝廷,打下的土地名义上为国土,实际上也是他的管辖地域,易家势力与国家命脉生息与共,各代君王不能削藩只能共存。正因为其实力更胜从前,皇帝才对他们有防范之心,就算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敢随意动用。流复怎不懂这个道理,真真是走到了两难的境地。
慈宁宫外,布谷啼鸣而过,华丽而冷落的宫门永远不会暖起来,那个深宫中最尊贵的妇人,说到底只是个未亡人,再多的荣耀不过维持着表面的光鲜。夺权,争利永远不是一个女子想要的生活。在重重丝茧的缠裹下,她早看不见曾经的那颗心。世家女子的命运,就是成为男人满足自己野心和欲望的棋子,而自己是谁一点也不重要了。
皇帝龙袍未去,一身金灿晃眼的朝服映得大殿华光逸动。太后倚在妆花洒堆的贵妃塌上,初老的痕迹被脂粉掩去,病体大愈后,脸上泛起jīng神。
母子依礼寒暄了几句,太后命柏柘点了水烟袋,吸了几口,深深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道:“儿臣原以为母后身体抱恙闭门清修,不想母后自有打算。”
太后摸了摸水烟上的花纹,情绪平静,淡淡道:“哀家有什么打算也是为了皇帝,为了祖宗基业。”
皇帝目光微冷:“母后怕是病体未愈,说了糊涂话了,我朝后宫不得gān政!”
皇帝当然知道郑家与易家的关系,姻亲紧密,太后母亲便是易家嫡亲的女儿。可如今朝局混乱,除了易家再没有谁能解现在的危机,但权柄周转,最终还是便宜了这老谋深算的深宫妇人。
太后微微一笑,眼神中带了一丝怜悯和嘲讽:“皇帝大概想错了,哀家不过想再招些妃嫔入宫,好为皇家开支散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