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薪平息着怒火,尽力用和缓的语气问道:“那你还有什么愿望。说了,朕尽力帮吧。”
“一是父亲犯下这些罪孽,该受罚,求你让他后半生在佛前赎罪留他一条生路。二是弟弟年幼,请不要为难他。三是”
礼吉停了一下,转换了一种说法道:“三是那些和我一样受够压抑的人,你若愿意,能放他们一马便放了吧。”
彼薪点点头。
“流复那,你安心就是,力庖已经和他会合,现下派人去接吧,他很想你。”
礼吉这一笑,彼薪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假意咳了一声道:“他还说这些?”
“他不说,可我知道。”
“江南的事本就处理的差不多了,现下回来正好。这事,我该谢你。”
礼吉继续盘着核桃,伴了那浅笑看向窗外。
“这便要走了,我最舍不得的,竟是那一院子的禽鸟。”
“流复那还剩一只枫香染,便给你留着吧,装你那核桃倒是正好。”彼薪搁下手中的枫香染就起身了。
彼薪出了内殿,李和跟了上来。
“你就回来伺候吧,让可靠些的人看着就是。你去把药备上,要少些痛苦的,等复儿回来了,就去送送他。”
彼薪望了一眼身后的盘赤台,掸掸衣袖默声走了。
第117章永和女错付情深紫宸主终散后宫
登临了城楼远望,年少时爱上层楼心怀高远,如今时日再上高楼却觉着有些高处不胜寒,若无人在身侧,便略生出几分寂寥来。彼薪幼时常嫌那伤chūn悲秋矫揉造作,不爱独自凭栏叹,可不知何时开始心中莫名便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来,读到些词句一时就入了心了,他只得念一句“盖亦勿思”。
“皇后的病好些了吗?”
彼薪传了绾昭同来城楼,那绾昭只听皇帝有要紧事请她去城楼,便换得一身盛装打扮,和少时娴静雅致不同,清冷面容衬了一身华服更多了几分美艳难近。
“回皇上,臣妾不打紧。”绾昭施礼回话,言语间平静至麻木。
彼薪略扫了她一眼,继续眺望远处。
“那晚,吓到皇后了。”
“臣妾心系皇上,心系朝廷,一时气急才晕了。如今大局已定,臣妾的病自然也就好了。”
绾昭垂着眼,苍白的面色被浓妆盖去,只剩一身清瘦形态。
“皇后这是好了,朕才叫你来,若你未好,便让你歇着了。此时chūn寒,又刮起东南风了,别伤了身子,又寒了心。”
绾昭讷讷行礼答:“无碍,皇上费心。”
彼薪终于转过脸,面向那失魂的形骸,曾经的明眸暗淡如灰,好似任何事也无妨挑起她的波澜。
彼薪弯下腰,手指触碰到绾昭拖曳的绣金裙摆,周围众人都赶紧低头施礼。绾昭神色没有被这个动作触动分毫,只是继续垂首维持仪态。
只眨眼的功夫彼薪又直起身来,将手中捻起的一根粗麻放到绾昭眼前。
“皇后辛勤,连病中都不忘捻麻绳,果真是妇德楷模。”彼薪的神色深沉不可探。
“皇上恕罪,是奴婢gān了粗活又急急给娘娘寻了凤袍,这才不小心沾了麻线,奴婢领罚。”琴欢两步上前跪倒在地道。
“你是皇后身边近侍,还需要你做什么粗活?”彼薪也不发怒,而是冷笑反问。
“回皇上,是备夏季麻衣用的。”
李和皱眉道:“宫中向来用得是细麻,你这分明是粗麻。
“是奴婢手脚笨,还没搓好。”
彼薪上前一步抓住绾昭的手举起来道:“皇后,你这手缉麻可要留下痕迹的。”
众人见状,赶紧都往后退了避嫌,在远处低头待命。琴欢也赶紧磕了个头,匆匆退了。
绾昭的手腕被彼薪拧得死死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手掌上被麻线划出的红痕和指尖的细伤骗不过人去,她唇抖了抖,才道:“皇上。”
“你一定要朕把你的粗麻丧衣露出来才肯认吗?”
“臣妾大罪,自请掖庭受过!”
绾昭说罢倒头便拜,胸腔起伏着好似含了好大一口怨气,那不忿与苦闷全叫埋在这一拜之下。
彼薪没有理她,而是重新走回城墙边,双手拍向城砖,远眺京畿外的chūn景。
不知过了多久,彼薪道:“你过来吧。”
绾昭勉qiáng支起身子站起身,踉跄着走到彼薪身边,她顺着彼薪手指的方向,看见一辆蓝缎马车从远处往城下赶。此时各处戒严还未地放松,寻常人根本不能四处行走,而这辆车却被前后骑兵簇拥着往京城里来,必定不是一般人。
“是他,是他吗?”绾昭唇颤抖着,眼神中抑制不住的光,手紧紧扣住城墙,探身去望。
“是,他安然无恙。”彼薪盯着那马车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