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正是圆月十五合宫家宴,姗姗宫灯照着夜色灯火辉煌,细雨相伴也淋不散这喜庆欢愉。
彼薪流复早早到了,告了座。上御并着两张铺明huáng色绸桌布的长桌,皇后坐于较短一处,和近处几位妃嫔说笑。瞧见两位皇子已到,皇后亲善的嘱咐了些读书之事,便听得皇帝的贴身太监昆逡高唱:“皇上驾到,众宾叩拜。”
皇后领头执礼呼:“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只穿了件家常的棕黑色万寿无疆缎袍,系了九龙佩,轻嗯一声略搀了搀皇后说:“免礼。”就了座。
皇帝转脸目光扫了扫底下,瞧见淑妃坐在右首之位关心问道:“身子可好?”
淑妃笑吟吟道:“蒙皇上抬爱腹中孩儿甚是乖巧,臣妾害喜之症好多了,只是整日闲在宫中闷的很。”
皇后听了此言,自知是她不平失了协理六宫之权,眉间隐隐不悦,偷瞧皇上脸色。皇帝面无表情,也瞧不出是喜是怒只淡淡道:“既然闷,朕安排些歌舞让你安胎。”又对皇后说:“贵妃怎么又没来?”
皇后回道:“贵妃身子不适,告了假,怕是不能来了。”
皇上点点头说:“朕一会去瞅瞅她。”又道:“朕看淑妃坐的稍前了些。”淑妃听闻脸色窘的通红,又不好说什么,因为位置是皇后事先排的。
皇后笑道:“臣妾想贵妃又不来,不如让淑妃坐在前头陪皇上说说话。”
皇上道:“这次也就罢了,到底规矩坏不得。”帝后助了酒,歌舞夜宴灼灼而起。
皇帝看向彼薪二人道:“前几日问了功课,薪儿答得甚好,复儿好似有些惫懒了。”
流复急急起身辩解道:“父皇好严的。只《诗经》《静女》一篇中‘静女其娈,贻我彤管。’一时嘴快不慎答成‘君子其娈,贻我彤管’,便说儿臣不好了。”众人听罢,哄笑不止。
连皇后也不忍拂面笑道:“既然对方是‘君子’,你岂不是不成‘静女’了?”
流复摇头,好似一脸严肃道:“儿臣也是‘君子’呀!”
皇帝也绷不住了,拍手笑道:“真真是被朕宠坏了,尽胡说了。”
淑妃徐徐舀着面前的酸梅汤,也不进,只道:“大皇子也是‘君子’,二皇子可喜欢吗?”
流复听闻耳朵连着脖颈红了一片,眼神不住瞥一边的彼薪。彼薪qiáng忍着不便开口,用袖子遮了嘴角,轻咳一声掩饰。
皇后笑道:“亲兄弟,一条血脉,自然是喜欢的。”又对淑妃道:“妹妹光顾着说话,怎么不进些酸梅汤呢?像是不合口味,”又对着边上奴才说:“换些辣辣的小菜来,那倒开胃。”
淑妃面色不好,按着怒假意笑道:“臣妾每日喝三四碗酸梅汤,有些厌了,换些酸杏果子来吧,脆脆的倒比汤好。”
此时溱嫔厌厌道:“皇后娘娘好意,淑妃姐姐何需顶撞娘娘,倒是不知尊卑了。”
溱嫔比淑妃还年轻貌美,少女特有的鲜活气息很合圣意,刚入宫没多久就已在嫔位。前些日子淑妃被皇后夺了权,刚刚又被皇上驳了面子,这些年淑妃跋扈人缘不好,众人自然拜高踩低。皇后摆手道:“淑妃妹妹有孕金贵,自然要顺着她的心思。”
流复一时呆住了,不知是坐是站,只觉得边上的人握了下他的手,又扶着衣袖,把他轻轻拉了坐下。彼薪看他有些下不得台,心里别扭的紧,笑嘻嘻地端了自己面前的一碗八宝糖蒸苏酪放到流复桌前道:“这苏酪既吃了,旁的可别落心上了。”流复见那八宝糖蒸苏酪凝之如膏,挖了一勺放进嘴中。那苏酪入口滑嫩,清甜中更是奶香四溢,心情顿觉舒畅,这才见了笑颜。
席间觥筹jiāo错,几个妃子用对子行酒令,皇帝也不怪罪只觉有趣,眯着眼看的新鲜。彼薪流复二人年纪尚小,并无奉了酒水。彼薪杯子倒了些木樨清露调的水,流复则是玫瑰的。流复只觉这玫瑰清露比蜂蜜汁子还要香甜可口,连喝了好几盏,方才止住。
淑妃虽有孕但架不住气氛和悦,也略尝了口甜酒,抬眼一瞧,眼到之处正是彼薪流复二人,不由抚了抚肚子,高声笑道:“二位皇子好雅兴,底下拉着手,可说什么体己话呢?”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流复吓的忙抽了手,臊的满脸通红,垂着头不敢吭声。倒是彼薪毫无不悦的神情,举了银盏杯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对淑妃道:“儿臣刚才与二弟在论着等淑娘娘生产了,该送什么与新弟。”
边上溱嫔掩鼻嗤笑道:“还不知道淑妃姐姐这肚子里是男是女,怕到时候二位皇子要失望了。”
皇帝替淑妃解围道:“是男是女朕都喜欢。若是皇子,薪儿待复儿极好,又是勤奋刻苦的孩子,自然能照顾好幼弟,作出表率。复儿也能为人兄长,更能严于律己。”皇帝执了皇后的手,和颜道:“若是公主,也好让庆阳再有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