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他倒是换得勤。”彼薪好像有些嗔怪,但又转言道:“朕看上回进贡的龙蟒缎匹好似也没什么用,你挑几匹拿去。”

  杜聘乐呵呵的道:“谢陛下赏赐。咱家主子又长了几厘,现下比奴才都高了,不能不重新裁衣裳了。”

  彼薪喃喃道:“是吗?”隔着玉阶,他也瞧不真切流复是不是长高了,样貌有没有什么变化。

  “让你去找两匹缎子,又哪躲懒去了?”流复提着朝服,跨过槛,从门中出来。

  “参见皇兄。”流复突然瞧见彼薪,神色却也平常,阔步到了彼薪跟前,见礼道。

  “免礼。”彼薪眼神飘忽,脚尖在地上点了点,面子上带了一副沉稳庄重的表情。

  流复扯了杜聘的手腕笑道:“你且再去瞧瞧,挑完了再去内务府找些寻常面料送到云平斋,梅若君也该换身咱们的衣裳听学。”

  杜聘答应一声,又对彼薪行了礼,就往弘义馆里去了。

  彼薪斜着眼看着流复,酸溜溜的道:“你怎么不与他亲自去挑,刚刚还说笑在一处,转脸儿又到这来,白拿朕几匹缎子。”

  流复抿着嘴偷笑,抬起那杏目,含了一抹玩味,好奇道:“哥哥不偷偷瞧我怎么知道我刚刚与谁在一处?”

  “朕,朕要了御史台的记档,正巧小太监瞧见了,说与朕听。”然后彼薪皱着眉对身边的人道:“像这样无聊的小事便不要再说与朕听,朕这又不是四司八局,什么事儿也要听一耳朵。”

  “要哥哥承认自个偷瞧我就这样难,原来是我白在这等着了。”流复背了手,又踱了两步,靠到彼薪身边看着他笑。

  彼薪耳尖红了半个,他瞧着四周都是人,流复说话却越发不庄重起来,有些羞臊又有几分麻苏苏的滋味。彼薪手指从袍袖中伸出,轻点住流复靠近的前襟,道:“等便等着,诓朕做什么?”

  “哥哥不肯见我,昨儿还赶我走,今儿不在这等着复命,怕失了礼数。”流复一伸手勾住彼薪腰间的紫金绶带,湿濡的朱唇开合轻启。

  “青天白日,让言官知道,那折子够烧一炉的炭了。”彼薪握了流复的手,小指忍不住又在那白皙的香脂上滑了一下,这才把那手从腰上摘了下来。

  “既然臣弟复了命,若皇兄再无吩咐,这就回府了。”流复一挥袍袖行了一个大礼。

  “哎……”彼薪见流复作势要走,心里那苏劲儿刚被撩拨起来,哪里管那么多,伸手就扯住流复的胳膊,压根就不能让他走。

  “你,你那病还没好透,留在宫里治就是了,往外头跑什么?”

  “皇兄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天底下的郎中都在宫里不成,臣弟在外头还不能治病了?”

  “朕知道你去了地方上那病又犯得厉害,还不慎沾了些不gān净的东西,在宫里有人看着,总不能让你再犯。”

  “若是这样,无需皇兄费心,臣弟的病好了大半,平日里的药也不曾落下,那些不gān净的东西也戒了。”流复背着头也不看彼薪。

  彼薪心里慌乱乱苏麻麻一片,手指都紧张的又捏紧了两分,这微妙时刻,若说错什么话,怕就没得转圜余地了。

  “朕,康安。”彼薪咬住嘴唇,吐了这三个字。

  原来流复出巡几个月终于上了请安折子,虽然时常收到白帝城亲信的奏报,但彼薪亲手拿到那流复的折子,还是捧在手中来回读了数遍。他提了笔要批,泪却滴在笔尖,朱红的墨迹滴落在折子上,沾了好大一片淡红的印子。

  那印子好似泣血一般,把彼薪惊了一跳。他恍然醒过来,想着流复这么久也不曾回过一封信,就是病了让人带句话也不难,走前是他口口声声说让自个信他,结果这么久半点殷勤也没有,心里就又酸又苦,合上折子就摆到一旁生闷气,所以也没有回他。

  后来流复又写了两次请安的折子,都问了“皇兄康安否”,可彼薪越看着他这样写,越觉得心里委屈,更觉得自个不该这样老顺着他的意,惯得他没轻没重的,赌了气硬是一回也没有回过“康安”。

  可现下这股子气见了真主是散得一点也没了,恨不能现在就搂了他去帷帐里说话。

  “知道了。”流复眉眼带笑,却不背过身,低了头,只好像随意回的话。

  “你若知道就该在宫里好好养着,瞧你这身子弱的,手臂就这样细,过两日chūn猎如何弯弓搭箭?”彼薪松了手,嗔怪道。

  “臣弟尚在病中,若是身子骨不大硬朗,想皇兄也不会责备的。”流复转过身一拱手道。

  “朕管你这些,犬戎进贡的大宛驹有两匹,难道要朕骑一匹放一匹?你就是躺病榻上,朕也叫人把你拖起来挂在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