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绾昭被单掩着身子一直到脖子,手轻搭在胸口,道:“奴婢是不敢的。”

  流复对彼薪笑道:“庆阳的侍读大概是比咱们小的,叫柳姑娘又生分了,该唤小字呢。”

  绾昭觉得面颊发热,偷眼瞧了流复侧颜,匆忙收回目光,便道:“奴婢年幼并无小字。”

  流复点头道:“字号还是要仔细拟来合情合意才好。”然后又道:“不知世家兄长如何唤你?”

  绾昭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红着脸小声道:“昭儿。”

  流复又侧了身对彼薪道:“这倒是亲厚,咱们也跟外头一样叫就是了。”

  彼薪压了流复袖子,低声道:“我哪日不唤你复儿,怎么到别人嘴里就是亲厚,在我这就是学着父皇管教你了?”

  流复漫不经心瞥过他一眼,靴子挑了彼薪袍子一下。

  彼薪笑嗔了流复道:“就瞧着你说话了,正事倒忘了。”

  便唤了外头奴才端着两个梅花漆盒进来,开了一个道:“昨日匆忙,只送了些不要紧的东西。今进了库房让人寻了些上好的外伤药来,想你用的着。”

  绾昭见漆盒里几个描画小瓷瓶,有金疮药,三七粉和一些化淤去疤的药,有外敷的也有内服的,倒也齐全。道了谢就让琴欢收下。

  流复道:“哥哥既送了苦口良药治病,我且送些吃食给你解解闷。”开了另一个漆盒,装了些点心。流复亲自端了一碟递给绾昭笑道:“昭儿,你且尝尝。”绾昭见了也不好推辞,取了一块咬了一小口。

  只听得:“哎呀。”一声。那馅又冰又酸,绾昭眼泪差点掉了出来,又不能吐了,只得又嚼了几下,发现那糕竟是左右滋味不同,一半是又冰又酸的,一半是又热又甜的。酸酸甜甜的,吃完一口,反觉得心里舒畅了好多。

  流复见绾昭吃了,才说:“昭儿吃了,可瞧着jīng神好多了。”

  绾昭道:“二皇子好巧的心思啊。”

  流复道:“这道点心唤作‘冷暖二色’。一半馅是把青梅子腌的酸酸的然后将梅肉碾碎了用冰镇起来;另一半馅是把红枣子捣烂成泥再用糖蒸了。最重要的是两馅之间的皮是先做熟,馅儿后灌进去的。这做成了要赶紧吃,否则就失了意头。”

  彼薪憋着笑,看流复端了那碟点心与绾昭,现在才拍着手道:“我可是被他害惨了,先拿了我试,这才给的你。”

  流复瞪眼道:“原就是送你的礼,偏你又不领情,我才想着昭儿或许是个行家,别糟蹋我这份心。”

  彼薪道:“你又不爱吃酸,偏让小厨房做出这个来唬人。”

  流复道:“还不是哥哥赏得青梅,可别làng费了。”

  彼薪在流复耳边道:“输便输了,罚你还不应该吗?”

  彼薪转言对绾昭道:“他就是顽皮,逗你笑笑罢了。”

  绾昭浅含了笑意:“二位皇子好意,奴婢心领了。”

  略说了几句话,彼薪携着流复便离了警芳轩。

  琴欢指着两个漆盒喜笑道:“不知小姐更中意哪个?”

  绾昭眼中失色,只淡淡道:“家中如此,我还能去想一己之事吗?”

  琴欢执了绾昭的手语重心长道:“小姐既要争,那就不得不依仗两位皇子。若能嫁于一人,老大人的困境自然迎刃而解。”

  绾昭愁眉紧锁道:“他二人这样待我,我怎么忍心谋算他们?”

  琴欢摇头庄重道:“小姐不是对二位皇子毫无情谊,他二人又看重小姐。小姐只管挑好的,既解决家中困境,又可终身有依。”

  绾昭只叹息一阵,闭眼不再说话。

  歇了十几日绾昭膝盖伤势渐好,可以走路,于是带着琴欢前去皇后宫中谢恩。皇后着了件黑底红画凤凰于飞暗花缎子,簪了花房特特培育的红瓣牡丹,鲜艳夺目又不奢靡,将正当盛年的皇后衬的格外风韵十足。

  行礼赐座后,皇后问过伤势,得知当时绾昭跪的碎陶片上偷偷叫人撒了坏伤药,膝盖虽看着快好了,其实已经伤了根本,别说以后遇上yīn天下雨,这膝盖就要犯病,疼痛难忍。就是长久站立,膝盖也像有刀子硌着骨节般痛不欲生。绾昭嘱咐太医不要声张,自己也谁都没说,今全实言告诉皇后。

  皇后皱着眉头,抚了一把东珠耳坠子道:“你这番话到底是何意图?”

  绾昭拘了一礼,满脸坚毅之色道:“那日奴婢为jian人所害,幸得娘娘相救,奴婢今日据实相告,只为得娘娘信任。日后无论娘娘要奴婢做何事,奴婢都以娘娘马首是瞻。”

  皇后徐徐剥了颗葡萄,送入嘴中道:“本宫又不需要你做什么,你且当好自己到差事也就罢了。”

  绾昭定定道:“有人胆敢僭越娘娘之位,以下犯上,这种人娘娘难道还要大度宽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