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转眼间入了十月,礼吉已在治水途中受封熠王并以参政王的身份调回京都。礼吉清晨踏着一层薄霜进了城门,顾不得风尘仆仆便听命入宫。

  “礼吉者,禧也。这‘禧’字也有幸福,吉祥之意。好虽好,只是与你如今身份不合,朕赐你一字更显贵重。”

  彼薪略沉吟片刻,道:“用‘禧’字倒不如‘玺’字。玺,乃国之重器,朕有你便是有了国之重器。”

  礼吉听闻忙起身下拜,道:”臣无德无才,承蒙陛下错爱,怎担得起‘国之重器’四字?况且‘玺’为天子象征,臣万万不敢僭越。”

  彼薪面色如水道:“朕无此意。朕要赐你‘锦帆’二字。”彼薪又道:“‘玉玺不缘归日角,锦帆应是到天涯。’朕赐你此字不但为你,也为勉励自身。”

  “陛下乃明君圣主,怎是亡国之君可比?臣已明白陛下苦心,定不负所嘱。”又拜了三拜谢了圣上赐字,退出殿中。

  礼吉徐徐行于长街之上,品咋皇帝刚刚一番话语。“玉玺”“锦帆”两句出于李商隐的《隋宫》。此诗讽喻了隋炀帝荒废朝政,安于享乐最后亡国的悲惨下场。这两句话是说:“若不因天命,玉玺归龙凤之姿李渊,隋炀帝的锦缎龙舟,早该驶遍天际。”虽是嘲讽隋炀帝的词句,但字字读来皆生寒。

  李渊一家早在北周就是侯门贵族,到了隋朝李渊更是因为是隋文帝独孤皇后的外甥,而格外受皇帝信任,荣宠殊胜。到了隋炀帝时期,李渊身为帝妃之舅,手握重兵,功高震主。为了免遭皇帝猜疑他故意受贿以自污,最后在其子李世民的辅佐下反隋称帝,打下大唐基业,却也导致隋朝二世而亡。

  礼吉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侯门,外戚,权势,恩宠。入宫以来自己小心谨慎,处事唯恐不周,所差之事无不尽心尽责,更有那私下情意,原以为皇帝总会对他放心。但帝王终究是帝王,到底皇帝还是忌讳他的出生。礼吉不由长嗟一声,镶银嵌金的发冠愈发压得沉重。

  “怎么在这踱步呢?可要讨王爷的赏呐。”流复笑呵呵地从后头赶上来,假装便要作揖。

  “便知道是你了,旁人可没这样的舌头。”礼吉回了一句。

  流复也不生气,笑着说:“原是要去给皇兄请安的,谁知看见李和巴巴地往外赶,叫住了一问才知皇兄要封赏你,听说还赐了字?”

  “是了,旨意传到易家,行了礼,就是成了。”

  “参政王爷,确实马虎不得。取了什么字?”

  “锦帆。”礼吉声音微沉。

  流复俊眉轻蹙,脸色只是一变,又回复原状道:”‘锦帆’二字甚好,‘锦绣前程,一帆风顺’,看来皇兄十分器重你。”

  “我不过是‘在其政,而谋其位’,没什么大功劳。”

  流复拍拍他的肩膀说:“不要说这些,你如今赐了字,身份更为贵重,量那些中伤你的小人也不敢放肆。大丈夫立于天地间,不拘小节。”

  礼吉微微点头,靠近些笑道:“其实呢,礼吉也不是我从小叫惯的名字。”

  流复听着好奇,便将耳朵凑上前去听。礼吉在流复耳边嘀咕了两个字,流复“咯咯咯”笑作一团也不管旁边奴才们看着。

  “重夕者为多,好一个‘多’呀。”

  “何解?”

  流复笑道:“很多的锦帆不就是千帆吗?人道‘星河欲转千帆舞’连古人都知道你舞的好呢。”

  礼吉作出噤声的手势,小声道:“你答应我不许说出去的。”

  流复憋着笑道:“谁知那人人眼中的清雅君子竟然善跳楚乐舞,你还真真是个‘香草美人’。”

  礼吉见流复嘴上又没把门儿的,双关取笑他,便给自己找点颜面道:“还不是楚舞涉及巫风,宫中忌讳,若在楚地我非得跳‘招魂’来招招你的魂儿,看你还没嘴的乱说。”

  流复折返进了殿,奴才们伏身行礼。但见彼薪闭着眼靠在椅子上养神。殿中镂花纹香炉里的龙涎香有些淡了,许是见皇帝与礼吉说了好一会子话,这会又闭目养神,奴才们也就不敢擅自上前添香,扰了圣驾。

  流复轻声吩咐取了沉水香来,轻轻点上。沉水香淡淡的萦绕在殿前,使人神情安逸。彼薪缓缓睁了眼,瞧见流复头戴赤金镶红huáng宝石密龙纹压发冠,身着银青色暗绣团龙盘云的缎袍,腰佩水天碧色波làng纹腰带,脚踏茶褐色黑底绣云纹朝靴,朗眉秀目,俊逸不俗。

  “你这会子怎么来了,悄悄换了香,也不叫朕知道。”彼薪说着要来拉他的手。

  流复见奴才们都下去了,不动声色的推了彼薪的手再绕进桌桌内说:“沉水香最能凝神安气,偶尔换来也觉得舒心。这栗子糕我尝来不错,你吃一些吧。”流复打开食盒取了盘点心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