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对伍子胥的绝对信任,夫差并未从他离世的父亲那里,得到足够稳定的继承。
施夷光,成了合格的情/色间谍,软绵绵的枕头风,将刚愎自用的帝王chuī得头晕目眩,再加之佞臣伯嚭屡进谗言...年过不惑的夫差,终是对伍子胥起了杀心。
久陷于声色犬马的君王,终于也身染黑气,迈出了滑向无底深渊的第一步。
魔,人人都是魔,却又,无一是魔。
他们始终只是局外人,眼睁睁看着乱世将至,却无能为力。被这种不可逆转的悲观紧紧包围,白惜月觉得,再这样下去,她都快要入魔了!...
孟怀枝侧目,只见身边人入戏太深,满脸都写着愤懑与焦急,仿佛下一刻,就要冲进这情境之中,将那bī死伍子胥的夫差一顿bào打...
他失笑,闲闲说道:“作为观众,安静吃瓜就好,你着急也没用。”
“你还笑?你个冷心硬肠的...”仙子瞪他一眼,忿忿道,“冷血鬼!”
“好好好,我无情我冷血,你别生气...”瞪人的仙子不要太生动,他笑容更甚。
哼,一边口口声声让人不生气,一边笑得更灿烂了...这孟怀枝,真是可恶!
正嘟嘴生着闷气,忽而物换星移,转眼已是九年后,越军一路势如破竹,直bī姑苏。
夫差仓皇败走,躲入城外一破庙中,战火纷飞间,他竟隐隐听见钟声。
伴随钟声一同降临的,还有被他遗弃在馆娃宫的爱妾——西施。
被岁月善待的美人,容貌较之当年丝毫不减,依然能够摄人心魄。
是来为他殉情的吗?走投无路的君王,颇为动情的如是想。
美人却一扫病容,艳光无边的俏颜上,一双眸子如星如澈,目光灼灼地,异常平静地注视着他。
那眼神,那充满戏谑的,冷酷至极的眼神...竟像极了,当年初见她的自己。
“是了,夫差,你太自负了,”西施勾唇一笑,幽幽道,“其实你谁都不爱,你看待任何人,都只是玩物罢了。你乐见郑旦为你争风吃醋,你乐见我日日装病费心夺宠,你荒yín无道听信谗言,bī死良臣,还将他的尸体挖出来肆意羞rǔ...到头来,终是断送这大好山河。”
“你总是比郑旦聪明,孤就喜欢...聪明的乖宠。”他秉持着一方君主的骄傲,拒不示弱。
“哼,玩物...就该有玩物的自觉。”
美人森然一笑,jīng致绝丽的五官渐渐虚化,最终,那张脸型完美的面容之上只剩一片苍白,什么都没有。
局外的七人俱是一惊!
难道说...这幻境之中真正的魔头,恰是西施?
第59章她身陨,他入魔
而饶是身经百战的君王,从容不迫如夫差,此刻仍被吓了个腿软。
“你是...”他两股战战,不敢置信,“你是妖?”
“呵,稀世罕见的美人,其实是个没有脸的妖怪...很讽刺吧?”
妖孽没有五官,就连声线都变得雌雄不分,不疾不徐姿态优雅地,一步步行向仓皇láng狈的人间君主。
足下的屐齿与地面磕碰,发出清脆且富有规律的响声,那是夫差曾爱极了的声音,为了使这悦耳的屐齿声与美人艳绝的舞姿相得益彰,他甚至...还专门为她建造了极尽奢侈的响屐廊。
可如今再听这屐齿声响,分明就是磨刀霍霍的催魂索命之音。
“你不要过来!”夫差绝望大喊,身形不稳地连步后退,“走开!你个丑恶的妖怪!!”
“啧啧,瞧瞧你恐惧的模样,这还是曾经高高在上的...一方帝王吗?”
如果有面目和五官,妖怪此时的表情一定是轻蔑的,可一片空洞的脸盘上什么都没有,充斥着满满未知的可怖。
这场越吞吴的乱世国殇,于身陷其中的夫差而言,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可对无脸妖来说,不过是一出荒诞且略显乏味的人间闹剧,一场足够它百年内都无需再进食的饕餮盛宴——仅此而已。
无脸妖,以人间怨魂为食,现世必祸国。
真正的妖魔现身,隔绝在外的一行七人,明显感觉到横陈于面前的虚无结界,正在一点一点消解。
可他们皆是默立,就连一心迫切除魔的殷星承,都只站着不动。
无他,夫差罪有余辜,他们只想亲眼看看,他所应得的报应。
夫差在举剑自刎之前,用白绸覆住了双眼,只因他无颜面对含冤而死的伍子胥。诚然,在神通广大,轻易祸乱人间并搅动万千风云的妖魔面前,他只是个玩物。
自戕——已是作为一个君主,一个玩物,最后仅存的尊严。
而无脸妖,自是乐见这世上,再多一条怨魂。
夫差已死,无形的隔膜业已消失,他们幻出仙剑,预备入这情境之中将无脸妖拿下。然而眼前画面一转,只见一片碧绿水域浩渺无边,一叶孤舟正悠悠飘dàng于雾色缭绕的水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