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听到“浑身浴血”这四个字眼时,只觉心跳骤停,大脑一片空白...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刻也不能耽搁,她要立刻!马上!
见到他!
瀛洲岛上有一连贯东西的山脉,山形绵延起伏,酷似一条卧龙,是名“卧龙山”。
而卧龙山,乃天下龙气最盛之境,为玄天苍龙一族闭关疗伤之所。
白惜月是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发现他的。
仙君已无力维持人形,青龙真身亦是残破不堪,龙身上的鳞片已经不剩几片,深深浅浅的血口密密麻麻,从头到尾遍布全身...
殷红的血水流了一地,龙匍匐在血泊之中,有气无力的苟延残喘着,向来肆意飞扬的龙须此刻亦毫无jīng神的耷拉在地...
龙角,还有龙角,曾经金光流转枝杈分明的两支龙角,只一根看上去还算完好,而另一根竟...竟被折去了一半。
眼泪登时奔涌而出。
白惜月死死捂住口鼻,竭力不让一丝半毫的哭声逸出。
遍体鳞伤的青龙,如同等死一般,虚弱地躺在那里,她却...她却没有勇气靠近。
那是孟怀枝有生以来,最接近死亡的一次,灵台倾覆,连意识都开始混沌不清,直至...
直至有人将他温柔地揽入怀中,一边向他输送灵力,一边轻声安慰:
“别怕,怀枝,我在这儿,你的月儿在这儿...”
“你要好好的,等你好了,我们就成亲,我们马上成亲...”
成亲?成亲是好事啊,为何要哭泣?为何要为...好事哭泣?
别哭,月儿别哭,你一哭,一定有花凋零,一定有人别离;你一哭,天下的美好都会破碎,日月星辰皆黯淡失光...
你会哭,一定是我不好,肯定是我不好...
真是...
对不起。
不知在幽暗的山洞里呆了多久,公主抱着她伤痕累累的龙,身形未动寸步不移。
仙子日复一日用灵力为他疗伤,伤口愈合的七七八八,新的鳞片亦开始生长,连呼吸都变得均匀有力多了,除了...
除了那根残缺的龙角。
无论她如何尝试,都无法将折断的龙角复原,它就那样明晃晃的bào露在外,时刻都在向人昭示,那场战斗究竟有多么惨烈...
还好,还好他活了下来,否则,仙途漫漫,剩她一个人该有多孤单?
仙子倾身,将脸颊轻轻贴靠在龙的额头上,默默体会着这一番,劫后余生的喜悦与油然而生的伤感。
青龙苏醒,已是三个月之后的事了。
这三个月里,发生了一件轰动六界的大事,稳坐帝位逾万年的寂遥,下达天帝法旨,传位于公主白惜月。
那可能是天庭成立的几十万年来,结束的最快的一场登基大典,无他,只因仪式完毕,仙子还要回山洞去照顾她的龙。
后来,青龙的伤情有了极大的好转,已可恢复人身,天庭瀛洲岛两头跑忙得不可开jiāo的女帝,直接将人打包回了天宫。
晋为女帝的白惜月,已移殿紫微宫,而孟怀枝,便是在天帝的寢榻上醒来的。
彼时,一身银白常服的仙子,正坐在离榻不远的书案旁,专心致志的批阅奏疏。
听见chuáng上的响动,她立刻抬眸寻去,隔着香炉升腾而起的袅袅烟气,朦胧氤氲间,正正对上一双星光熠熠的墨瞳。
手中的御笔无端滑落,发出清脆的磕玉之声,她喉头一哽,万千情绪翻涌至微张的唇迹,临到头来,只堪堪化作一记颇为良苦的笑容。
她说:“苍龙阁主,可教本座好等啊...”
两人的婚期定在了三日后,筹备天帝大婚非同儿戏,三日实在太过仓促,简直就是在挑战天庭各部的极限。
众仙皆是不解,为何陛下会如此着急,白惜月沉默不解释,因为她一刻...也不想再等。
然而,刚敲定了婚期,这是嫁是娶的议题,让一众仙官犯起了难。
天帝为九重天唯一的主,若是嫁去了苍龙阁,天庭谁来主持?
彼时,孟怀枝正“柔弱无骨”地靠在女帝的怀中,乖乖饮下仙子递来的一勺温补的汤药,听着仙官们的禀报,白惜月不作表态,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比给孟怀枝喂药更重要了。
药虽然苦,但阁主的心里是甜滋滋的,依着规矩,天帝自然是不能离宫外嫁的,但仙子没有立刻否决,便是一切依他的意思。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做不做这个天帝,都无所谓。
但是,他又哪里会舍得,让他心爱的仙子为难?
遂疏朗一笑,淡然道:“陛下尊贵,不宜劳动,自然是本阁主...嫁入天宫。”
得了阁主的答复,景澜便很有眼色的领着众仙官退了出去,偌大的寝殿,只余下了孟怀枝和白惜月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