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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有意

  慕容千涵看着那玉镯,怔忡的说不出来话,他抬眼看了一下慕容千泠,正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只是慕容千泠连忙垂下了头,一小口一小口的继续咬着手中捧着的糕点。

  难道林妃知道这玉镯背后的事情,送糕点是无心,而意在这玉镯,所以为了放心,让慕容千泠送过来?慕容千涵暗想,可是林妃又是如何知道玉镯一事的?

  慕容千涵垂下头,心里有些乱,息肌丸不翼而飞,一定是有人为了防止证据落入慕容千羽手中,所以暗中拿走了,那么在暗处的人,又是谁,林妃又是为何知道玉镯的异样,一时间分不清她是何意,又不知她是敌是友。

  慕容千泠见他面色凝重,一阵沉思,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或是送来的糕点不如意,连忙不安的低声唤了一句:“太子殿下......”

  慕容千涵这才回过神来,只是思绪还停留在盒中的玉镯上,“林妃娘娘她......”慕容千涵轻声试探的问:“现在在宫里吗?”慕容千涵暗想林妃送来这玉镯定是有缘由,或是方才在亭中有些人在,不方便开口,所以刻意遮蔽,这时才暗中送过来。

  慕容千泠也是微微一怔,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便说:“回太子殿下,母妃应当是在的。”

  慕容千涵又看着那盒子里的玉镯沉思良久,终于是定下了心,“那我前去道谢。”说着他趁慕容千泠垂下头时,轻轻把那玉镯拿出来放在衣袖中收好。

  慕容千泠更是犹豫纠结一番,暗想只是送了糕点过来,怎么敢劳他大驾,可是自己又不会拒绝,许久才低声说:“有劳太子殿下了......”本想再说区区小事,不用亲自前去道谢了,可见慕容千涵已经缓缓站起身,想来自己现在回绝是不是会驳了他的情面,便把话咽了下去。

  慕容千涵叫人备了马车,载着慕容千泠一同前去林妃所在月宫,只见这座宫殿虽是算不上奢华,但也是十分雅致,宫中下人远远看见慕容千涵的马车缓缓驶来,便已经进去禀报了。

  “参见太子殿下。”林妃早已等候在宫中,见到慕容千涵,也是大放自然微微蹲下身行礼。

  慕容千涵连忙扶她起来,“林妃娘娘不必多礼。”他迫不及待的想问林妃关于玉镯的事,可见周围下人众多,终是忍住没有开口。

  林妃先支开了下人,又叫慕容千泠去歇息,可等只剩下她自己和慕容千涵两人时,也对玉镯只字未提,而是轻声说:“太子殿下请随我来。”

  慕容千涵自是心中有很多疑虑,可也不敢唐突开口,只见林妃走向内屋,轻轻推开了一个小隔间门,慕容千涵朝着里面的方向看去,只见里面竟然是魏婕妤的灵位。

  灵位下,摆放着众多贡品,林妃点了三支香来,先拜了三拜,然后插在香座上,任之缓缓燃烧,冒着几缕烟来。

  “林妃娘娘......”慕容千涵见她如此举动,自知私设灵位是宫中所不允许的,况且还是牵连谋反案的“罪人”,可是拦住林妃或是指责的话,慕容千涵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他怔怔的看着林妃,不知如何是好。

  林妃轻轻关上隔间的门,随后问:“太子殿下,您如何看当年魏瑾一案?”

  “我......”

  “是觉得魏瑾死有余辜还是含冤未雪?”

  慕容千涵惊诧的看着林妃,眸子里的悸动被林妃看的一清二楚,他连忙躲开林妃的视线,这叫他如何回答,“我......不知道。”过了半晌,慕容千涵才轻声吐出这三个字来。

  林妃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又继续追问说:“那太子殿下为何会向陛下求情,放了慕容千羽?”

  “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林妃定定的看着他,眼里甚至比他还要急切。

  慕容千涵垂下头,缓缓开口说:“只是觉得慕容千羽他......很无辜,他不应该承受那次的变故......”

  “那三万将士,和魏家三百族人就不无辜吗?”林妃见慕容千涵话语中含着犹豫,便直接质问他。

  慕容千涵抬头看她,薄唇微张,说不出话来,无辜吗,他不知道,也许他也知道,自他像林妃这样一般质问父皇的时候,他就知道答案了。

  “太子殿下!”林妃眼里竟有一丝的恳求,“如果我告诉你,他们是无辜的,不仅是那三万将士,那魏家族人,甚至连魏瑾,”林妃顿了顿,而后微微颔首,“都是无辜的呢?”

  慕容千涵整个身子都颤了一下,林妃的意思,是二十年前的魏瑾一案,是冤案吗?

  “难道太子殿下不觉得那是一起冤案吗?”慕容千涵心里在想什么,林妃似乎是一清二楚。

  “我......不知道。”除了这三个字,慕容千涵又能说什么,朝中大臣对于此事闭口不提,案子的卷宗也不知道被放在了何处落灰,他又能知道什么?

  “林妃娘娘究竟是为何要将这玉镯送过来?”慕容千涵终于从广袖里拿出了那只林妃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的玉镯。

  林妃缓缓垂下头,把目光从慕容千涵身上移开,眸子里却有一丝黯淡,“这是魏婕妤送与我的,我和她,一起进的宫。”

  “还有呢?”慕容千涵不相信林妃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林妃幽幽长叹一声,闭了闭眼睛,“我知道太子殿下在查那玉镯,那应该是魏婕妤唯一的遗物了。”

  慕容千涵听后一怔,自己只是将那玉镯送去修补,并没有调查,难道林妃最近,一直关注着他吗,“林妃娘娘......”慕容千涵看着她,清澈如水的眸子里似是泛起点点涟漪,“您究竟......想做什么?”

  林妃看着他,眼里的急切和慕容千涵的平静相比,好似一个是大雨之前的猛烈疾风,一个是雨后清凉的湖面,她一字一句的质问慕容千涵:“我说的,太子殿下还不明白吗,自殿下向陛下为慕容千羽求情时,我就知道,这些事,该拿出来说说了。”

  慕容千涵手指微缩,不语。

  林妃见他沉默,便又继续道:“我敢和太子殿下提起那桩案子,敢和太子殿下认为那三万将士和魏家族人无辜,敢和太子殿下一字一句的道出那是冤案,您觉得,我究竟是何意?”

  慕容千涵终于抬首看向她,眉头紧蹙,薄唇都在微微颤抖着,难以置信的吐出几个字:“林妃娘娘是想让我为这冤案平凡吗?”

  林妃把他脸上的质疑和犹豫看的一清二楚,而自己确实有些失望,她常听人说慕容千涵生性善良,她也原以为慕容千涵会毫不犹豫的帮助她,可没有想到,他竟有顾虑了,可林妃仍是不愿放弃,既然她已经说了那么多在这宫里不该说的,那她就不怕再说一些,“难道太子殿下也是如同那些人一般冷血吗,或是如同那些人一般胆小懦弱,原来人们常说的善良的慕容千涵,竟也会置那三万亡灵于不顾。”最后,林妃的语气竟由不解,到了嘲讽。

  这话狠吗,当然是狠,一字一句指着慕容千涵名质问他,可是慕容千涵却没有一丝怒意,相反,眼里甚至有些哀伤,他把头埋的很深,“我只是......”他小声说,“我只是害怕......”。

  林妃竟嗤笑一声,可是眼里的失望更是深了,“果然,太子殿下还是怕了。”

  “不是的......”慕容千涵哑着声音,“我是怕我查不出来,无能为力,到了最后不仅不能为魏将军昭雪,反而害了更多人。”

  林妃眼里终于闪过一丝精光,魏将军,慕容千涵叫了一声魏将军,二十年了,终于有人仍是肯叫魏瑾魏将军了!

  “太子殿下!”林妃竟朝着慕容千涵跪了下去,眼里的恳求直直打到了慕容千涵的心底里,“您还愿意叫一声魏将军,那您为什么不让全天下所有人,包括陛下叫他一声,魏将军!”

  慕容千涵伸手想把林妃扶起来,可林妃却是纹丝不动,她直直的跪在地上,“太子殿下!”她眼眶突然红了,有些哽咽的恳求,“几十年,魏婕妤和我在多少磨难中都相互帮助着挺过来了,可是到最后,我却无能为力,算我......咳咳咳......”忽然林妃猛烈的咳嗽了起来,断断续续,有些喘不过来气。

  慕容千涵连忙去到了一杯茶水来,可知道她不愿起身,便也蹲下递给她,这是,慕容千涵才注意到,还没有到深秋,林妃已经裹着厚厚的长衫了。

  “我......”慕容千涵终于开口,“好。”他看着林妃,点了点头。

  仅仅是这一个字,林妃竟忍不住抽噎了起来,当年她这样求着慕容蹇时,慕容蹇却从没有说这一个“好”字。

  慕容千涵扶着林妃起身,“那这玉镯......”他手里握着玉镯,不知如何是好。

  “里面没有息肌丸。”林妃说道。

  慕容千涵一怔,原来林妃也知道息肌丸的事。

  “当年,陛下赐给我们一只相同的玉镯,有一日,魏婕妤突然给我说要和我换,我还和她置气,问她都是一样的,有什么好换的,可到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我的那只玉镯里是因为有息肌丸,她才执意要和我换的,如果没有她,可能也就没有千泠了......”林妃眼睛里划过了一滴泪,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最后,她也叹息一声,“好在最后,她也育了皇子。”

  是庆幸吗,可又庆幸什么呢,林妃也不知道。

  慕容千涵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安慰,还是同着所谓的庆幸。

  “要想在玉镯里放息肌丸,必须要送去司珍房,可是我去调查过了,当年的老尚宫,已经辞乡了。”林妃轻轻把泪擦拭掉,眸子里的哀伤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异常可怕的沉着和冷静,“太子殿下可以随便出入皇宫,老尚宫家乡不愿,就在城边上的察县,去调查一下,可能会有收获,”

  慕容千涵点点头,看着林妃,想要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

  “还有,”林妃继续说:“当年魏瑾一案,柔然人逃不了干系,今日有柔然使臣进都,请太子殿下稍加留意。”

  慕容千涵更是一怔,他完全没有想到,林妃如此冷静,“林妃娘娘,”他轻声开口问:“您就如此的相信我吗?”

  “相信。”

  “为什么?”

  “为了那一声魏婕妤和魏将军。”

  慕容千涵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随着林妃坚定的语气,慕容千涵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良久,慕容千涵才从屋里出来,正碰上慕容千泠。

  “母妃又向你恳求魏将军的冤案了吗?”慕容千泠小声问。

  慕容千涵已经,但他很快明白了,之所以林妃私设灵位没有被罚,是因为整个月宫里的人都在默默的包庇者,默默地认为当年那是一桩冤案,可也只是默默地。

  “母妃当年也向父皇恳求彻查那件案子,可是......”慕容千泠叹了口气,缓缓说:“她在殿外跪了三夜,换来的,只是一封降嫔旨。”

  三夜......慕容千涵回首去看,正好对上林妃的眼睛,长睫下的眸子,几分坚定,几分恳求。

  宫外,慕容千涵的衣衫被风吹得向后飘起,本就枝叶稀疏的树又摇摇曳曳掉下几片叶子,“起风了。”慕容千涵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