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慕容千泠把头埋的很深,不敢看慕容千涵,也不敢擅自把腿放下来。
“皇兄,好些了吗?”慕容千涵轻轻揉着他的脚踝,听到他那一阵细小的声音,便抬头看着他轻声问。
慕容千泠点点头,觉得太子给自己揉腿甚是不和礼数,可又不敢擅自妄动,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绷着身子,坐的僵直。
“太子殿下!”不远处,慕容千泠的母亲林妃看见慕容千涵竟在为慕容千泠揉着腿,连忙快步上前行了一礼,然后不安的说:“千泠怎敢让太子殿下为他揉腿,请殿下责罚!”
慕容千涵停下手中动作,轻笑一声,“无事,天气转凉,还是要皇兄多注意一些,免得脚踝受了风。”
慕容千泠见慕容千涵终于停下了为自己揉腿,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叫下人把自己的鞋履穿上,被人搀扶着起来,同林妃一起,恭敬的行了一礼,小声说:“谢太子殿下关心。”
慕容千涵连忙扶起他,余光看见林妃的手腕上,挂着明晃晃的一东西。
只见那晨曦的微光打在林妃的细腕上,照的那一玉镯清澈透亮,似乎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温暖光晕,慕容千涵仔细一看,那只玉镯,与魏婕妤的,似乎是一样的。
不过慕容千涵也不敢肯定,毕竟自己对于玉器不是十分了解,况且仅仅凭着样式,玉质颜色并不能判断林妃这只和魏婕妤那只是同样的玉镯,于是,慕容千涵便没有冒昧开口询问,只是看了许久。
林妃见慕容千涵盯着自己的玉镯,下意识的缩了一下手,扯了扯长袖,垂下头去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说道:“太子殿下若是无其他事……”林妃拖长了语调。
慕容千涵回过神来,自是知道林妃不愿多留,便也没有强迫,只是心里还对那玉镯念念不忘,因为真的太像了。
“林妃娘娘抱歉,耽搁您了,”慕容千涵一礼,“快扶着皇兄回宫歇息吧,记得莫要找了凉。”最后,慕容千涵不忘再关切一番。
林妃和慕容千泠连忙道了谢,随后便离开了,只是慕容千涵的思绪仍是停留在林妃腕上的玉镯上。
“太子殿下早。”太子府内,陈澜已经沏好了一道清茶,转身见慕容千涵进来,便行了一礼。
慕容千涵见到陈澜先是一怔,眼里有一丝疑惑,“阿澜,你……”他看着陈澜,他本以为,她已经走了。
陈澜垂下头,盯着自己的绣花鞋尖看了半晌,才徐徐说道:“我不打算走了。”
慕容千涵定定的看着她,“真的不打算了?”他不是不信,而是害怕,所以想得到一个肯定。
陈澜点了点头,“不打算了。”她平静的回答说。
慕容千涵看着陈澜,薄唇微张,眼里似是清澈见底的湖水,良久才是缓过神来,展演一笑,也连忙像个孩童一般不住的点头,“不走,不走。”
慕容千涵的心终是稍稍定了下来,他看着陈澜,笑意不减。
“太子殿下……”陈澜轻声开口,“若是有一天,我真的走了呢?”
慕容千涵手指轻颤了一下,他看着陈澜,眼里不经意间浮过一丝惊慌,如同羽毛点水,瞬息无痕,他没有说话,只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也从没有被问过这个问题。
然而慕容千涵眼中的悸动,完完全全都被陈澜看见了。
“别走。”慕容千涵垂下头,低声吐出了两个字。
陈澜一怔,随后轻声叹息一下,换了一个问题,“为何太子殿下要为我受那罚棍?”她看着慕容千涵,眼里却是异常的平静。
“我,”慕容千涵顿了顿,思索一番,回答说:“若不是我追问,父皇也不会责罚于你,责任在我,其实……”
“不,当罚棍落下来的时候,太子殿下不可能想这么多,”陈澜打断他,认真的看着他说:“陈澜想知道,当罚棍落下来的时候,那一瞬间,就那一瞬间,为什么?”
慕容千涵眸色突转幽深,他微微偏过头去,“只是……”慕容千涵轻声道:“很怕。”
“怕什么?”
“怕你受伤……”
陈澜看着慕容千涵,此时晨曦的光透过镂空窗子,打在他脸上,深深浅浅,说不出的好看。
“那前日为我挡下羽箭,也是怕吗?”
“是。”
陈澜正对上慕容千涵那双澄澈明眸,相反,自己的眼里,却有一丝黯淡了,“那太子殿下,万一那箭有毒呢?”
“对啊,万一有毒呢?”慕容千涵也这样反问陈澜,“你会有事的。”
“那你呢,你若是有事呢?你是太子。”
慕容千涵怔怔的看着她,不禁有些神色黯然,原来自己对于她的身份,只是一个太子。
慕容千涵没有说话,只是伸手端起那杯清茶,轻轻吹了吹,微微抿了一小口。
“陈澜只是觉得,”她把头偏过去,不去看慕容千涵,低声说道:“太子殿下没有必要为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宫女这样做。”
“阿澜......”慕容千涵认真的看着她,眼里自是流光飞转,思绪万千,想要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原来十几年,自己对于陈澜来说,仅仅是一个太子,而陈澜仅仅是一个宫女。
陈澜见慕容千涵不语,便也不再多说,只是微微蹲下一礼,离开了。
慕容千涵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良久,直到她彻底从视线里消失。
忽然,一阵黑影带着疾风从飞檐上掠过,慕容千涵心中一紧,抬首去看,只见墨色玄裳,背着一把佩剑,忽的一下飞过,之后便再无了身影,慕容千涵有些疑惑,难道,慕容千羽,一直在?
“太子殿下,”一名侍卫朝着慕容千涵走来,先向他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开口说道:“三皇子前来拜访。”
慕容千涵又是一怔,缓缓收回了思绪,暗想慕容千泠应当是刚回了宫,怎又折了回来,况且他腿脚不便,于是连忙处了屋子前去迎他。
“见过太子殿下。”慕容千泠弯下腰想慕容千涵行礼,只是面色尴尬,脸颊微微发红,不敢抬眼去看他身后的侍卫,唤着长过脚几乎快要拖到地上的袍子,双脚努力的站直。
慕容千涵连忙扶他免礼,只是余光看见他身后的仆人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果然,待走到屋内,慕容千泠从仆人手里接过那食盒,恭敬的递给慕容千涵,仍是低下头。身体微微前倾的轻声说道:“今日母妃做了些糕点,特让我给太子殿下送来感谢您方才的关照。”
慕容千涵打开那食盒,只见食盒共分三层,每一层都是一同样式的糕点,做的颇为精致,还有淡淡的幽香,“多谢林妃娘娘。”慕容千涵笑着柔声回答,并且分了一块给慕容千泠。
慕容千泠面色有些犹豫,刚想伸手却又停住了动作,接了那块糕点,与太子殿下一同进食,颇为尴尬,不接,又是驳了他的情面。
慕容千泠看着慕容千涵悬在半空的手,终于是接过了,拘谨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
“这是什么糕点,宫里似乎是没有。”慕容千涵也尝了一口,方才就见这糕点的样式与平常吃的不同,而这口味也是不一样。
慕容千泠连忙咽了咽口里的东西,回答说:“这是柔然的糕点,名叫月食。”
“柔然?”
“是的,母妃也算是半个柔然人了,会做一些柔然的各类糕点。”
慕容千涵这才恍然想起,很久之前听说林妃自小在柔然长大,十七岁回到轩北不久就进了宫,只是最近几年轩北和柔然有过不少征战,慕容蹇也对林妃有些冷落了。
“原来如此。”慕容千涵点点头。
而慕容千泠也是十分拘谨,见慕容千涵若有所思,气氛有些安静,他便更是不安了。
“听说柔然使臣就要来了。”慕容千泠想随便说些什么好缓解一下气氛,怎奈自己不长出自己的宫殿,与慕容千涵也交往甚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直至半晌才吐出这几个字来。
慕容千涵也不爱关系朝政或是外交问题,此事他也并不清楚,可想来还未到进贡时候,柔然使臣怎么来了,于是便问,“未至中秋,柔然使臣此行是所谓何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母妃告诉我的。”慕容千泠暗想就不应该挑起这话题,怕是又要冷场了。
慕容千涵更是奇怪,林妃久居深宫,怎会知道,不过转念一想,林妃自小于柔然长大,多多少少也会有些联系,便没有再多问。
果然,周围又回归宁静,慕容千泠更是不安,在桌案底下的手轻轻攥着长袍。
慕容千涵见他不语,便轻笑一声,伸手又打开食盒的第三层,里面的糕点更是精致了些,“来皇兄,尝一块这个吧。”
然而,慕容千涵不经意间瞥见食盒第三层下面,好像还有个小格子,他以为里面还有别的样式的糕点,便轻轻把上提起来。
只见那个小格子中,静静的躺着方才在林妃手上看见的玉镯,玉质清透,泛着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