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烈的战火生气的黑烟,弥漫在整个罹崖上,柔然军队的号角声震山谷,两翼的骑兵呼啸迎击,重甲步兵也恍如黑色海潮平地席卷而来。
沈仪带着一小队人马,被围困在这山谷中,白色的战马上,染着一片一片的殷红,显得尤为刺眼,路上突然遭受袭击,让整个小队里的士兵措手不及,陷入包围圈后立马迎来了密集如蝗虫一般铺天盖地的箭雨,沉闷的喊杀声在山谷里传来阵阵回音。
“沈副将,”高守已经是满脸的血痕伴随着汗水缓缓流了下来,可他握住剑的手却丝毫不松,伴随着这战马的嘶鸣,他朝着沈仪喊道:“我们怕是冲不出去了!”
沈仪也攥紧了手中长剑,一手狠命一提缰绳,胯下战马立刻抬起前蹄嘶叫一声,伴随着长剑的挥舞,斩下几人性命,“冲不去也要冲!”他毫不畏惧的回答,那铿锵有力的声音,在这硝烟弥漫,满目疮痍的战场上,变得越来越来,仿佛穿过松林,刺破天际,又是一剑下去,鲜血立刻溅了沈仪满身。
高守随机也拉着缰绳,手握长剑砍掉几只羽箭,“你们几个,去南侧突围,你们,跟着我向东侧!”虽是有些慌乱,却仍然有序的调令兵马。
正当战马狂奔之时,一支羽箭伴随着狂风的怒吼穿破流霜,直逼高守而来,紧接着,玄铁箭尖摩擦着染着血渍的战甲,直直刺入,温热的鲜血立刻喷涌而出。胯下战马瞬间失了前蹄。
“高守!”沈仪见他中箭,忙转了缰绳,朝着他奔去。
只见高守依然被摔下了马,跪倒在地,仅仅靠着长剑扎在地上才能勉强撑起身体。
又是一剑欲要砍来,沈仪挥了手中长鞭,胯下马儿一阵嘶鸣,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冲到高守身边,随着一阵金属清脆但又有些刺耳的摩擦碰撞之声,沈仪手臂一抬,挡住想要想高守刺来的长剑,随后又是侧身一缩,引着攻击之人前倾扑了个空,时机恰好,沈仪连忙朝着他用力一刺,穿了心脏。
“高守,上马。”沈仪一手拉住缰绳,一手伸向中箭的高守,高守一咬牙,撑着长剑艰难的站起身,扎在胸膛上羽箭还没有拔出来,随着他这一用力,涌出了更多了鲜血。
此时,这一小队人马已经所剩无几了,好在沈仪奋力突击,算了捡了一条命,他扬起鞭在一阵飞扬的尘土下驮着高守仓皇逃到了总营。
“报——”军帐内,魏瑾穿着沉重的铠甲,背着手仔细观望着挂在墙上的地图,听到有士兵进来后,他缓缓转过身来。
只见其发冠高高竖起,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浓密剑眉,高挺的鼻梁之上,深邃尖锐的眼眸压着一丝冷郁的寒光,英气逼人。
“说!”魏瑾坐下来,身上沉重的铠甲发出一阵响声,低沉而又浑厚的语气不怒自威。
士兵单膝跪地,拱手一礼,垂着头有些犹豫,“高队长那一行人马......”他语气顿了顿,抬眼看了一下魏瑾,正好撞上他锐利的目光,那士兵猛的一怔,连忙又低下头小声说:“在半路遭到埋伏,几乎全军覆没,只有沈副将,高队长,和寥寥几人回来了。”
“什么!”魏瑾伸手猛的一拍桌案,案上酒器瞬间倒下,杯中琼浆立刻倾洒出来,“高守人呢?”魏瑾沉声问,眼里含着怒意。
跪在地上的士兵见他如此,更是慌张,“高队长他中箭了,正在军帐中修养。”
“休养?”魏瑾眸子凌,眼中怒意越来越明显,语气也是更加低沉冰冷了几分,“战败未罚,竟去休养,成何体统!”
报告的士兵虽觉高守伤重,想要为他辩解几句,可是抬眼看见魏瑾眸中怒意,怕是又要挨几十道鞭子,便不敢作声。
“去,把他叫过来。”魏瑾命令道。
“是,将军。”
高守躺在软榻上,行军郎中刚刚才把插在他身体里的箭头拔出来,疼得他咬紧了牙,满头大汗,胸膛上,那一块伤似乎是一个无底的黑洞,又像是一朵绽开的黑莲花,不停地冒着暗沉的鲜血,地上装着热水的木桶,经过擦拭了几次伤口的布子的清洗,已经变成了淡红色,冒着丝丝热气。
“幸好这箭上没有浸毒,不然高队长,您命休矣。”老郎中为他包扎着伤口,颇有些庆幸的对他说道。
高守重重叹了口气,伤口传来阵阵令他窒息的疼痛,“不过魏将军那里,怕是又免不了一顿责罚。”
“高队长,”帐外,一名士兵来报:“魏将军令您过去。”
高守心中陡然一紧,果然不出他所料,“我这就过去。”他轻声回答道。
郎中已经为他上了药,包好了伤口,只是在起身时,仍然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刚刚包扎好,要去哪啊。”沈仪缓缓从帐外进来,见高守欲要下榻,便疑惑的问。
“回副将,”高守有些无奈的说,“这次战败,属下责任重大,魏将军令我去他营帐,怕是要领罚了。”
沈仪也轻声叹了口气,但他也不敢违背魏瑾,只好跟着高守一同去了,暗想或许能替他求求情。
“高守!”魏瑾丝毫不顾高守身上的伤和他惨白如纸甚至有些吓人的脸色,直直盯着他,眼中怒意仿佛是一条喷着烈火的游龙,“你可知罪!”魏瑾质问他,声音洪亮的似乎是响彻了天际。
“属下,”高守微微顿了顿,“知罪。”他回答说。
“将军,”沈仪同高守一样跪在地上,乞求的说道:“请将军念在他身负重伤,请您从轻责罚他吧。”
魏瑾淡淡瞥了一眼沈仪,冷哼一声,不屑的说:“沈仪,我没有责罚你已是开了大恩,怎么,你也想和他一起领罚吗?”
沈仪一怔,不敢再多言,沉默的低下了头。
“来人,”魏瑾喊道:‘高守渎职,不仔细勘查,导致正正一队人马全军覆没,按军法,’魏瑾微微颔首,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高守,故意拖长了音调,顿了一顿,随后沉声说道:“当斩!”
高守猛的一怔,身体都随之一颤,他不可置信的抬手看着魏瑾,只见魏瑾眼里并没有丝毫宽恕之意。
“将军!”沈仪同样也是心中一紧,他连忙恳求着魏瑾,“求您看在高守随着您征战多年的份上,绕过他吧。”
魏瑾眼睛一眯,沉默了半晌,冷声说道:“那也可以。”
高守和沈仪眼睛一亮看向魏瑾,暗想可能会有希望。
然而,魏瑾语气顿了顿,开口悠悠的说道“去领五百军棍,本将军便免你死罪。”
高守心中一颤,五百军棍,即使是身体健康的人挨下来也是如同丢了大半条命,更何况他受了箭伤。
“还没有完呢,”魏瑾看着高守朗声继续说道:“领完军棍后,去柔然诈降,作为内应接应我们,然后一举打败柔然,你也能将功赎过。”
“魏将军,属下……”高守暗想,即使他命大挨了五百军棍还能活下来,那到了柔然以后,尽管柔然单于相信他,但等到魏瑾进攻之时,他一暴露,恐怕也只能丧命异乡了。
“魏将军,高守身受重伤,只怕还没到柔然,便已经死在这军棍之下了。”沈仪抬头看着魏瑾,苦苦哀求。
魏瑾瞥一眼他,毫不留情的冷声说:“古有黄盖愿挨,今日你高守怎就不行,既然如此,那便拉出去斩了吧!”
高守猛的一怔,他怕是躲不过这一劫了,死了,便是死了吧,只是没能如同大丈夫一般战死疆场罢了。
“将军!”沈仪连忙磕了几个响头,焦急的额上都冒出汗来了,他俯在地上,“此次战败,属下也有责任,属下愿替高守受罚。”
高守惊讶的瞪着沈仪,双唇轻颤,说不出话来。
“将军,这不关沈副将的事,都是属下的错。”高守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向魏瑾恳求说道。
然而魏瑾却没有理会他,因为魏瑾只需要一个人,需要一个愿挨这五百军棍,然后去诈降柔然的人,他不在乎这个人是谁。
“那好,既然沈副将你这么强烈的恳求,那边下去领罚吧。”魏瑾给自己捉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
沈仪被绑在木架上,麻绳死死的捆住他的手脚,令他动弹不得,两个士兵拿着手臂粗的军棍,那军棍带着疾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一下一下落在沈仪的背上,撕心裂肺的疼痛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高守跪在地上,痴痴的看着沈仪,脑海里一片空白,眼睛却有些湿润了。
沈仪眼前的景象越来越不清晰了,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魏瑾在军帐里品着酒,看着面容痛苦的沈仪。
而沈仪的背后已经阴出了鲜血,衣裳被一块一块的殷红浸湿了,身体微微抽搐,微弱的痛吟声从沈仪嘴中溢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对于魏瑾来说不过是一壶美酒品完了,而对于沈仪来说,他已经神志不清,感受不到了,但是对于跪在地上的高守来说,那却漫长的仿佛是过了几十年一般。
沈仪领完罚之后,魏瑾却丝毫不给他休养的时间,让他和高守连夜带着降书前去柔然。
柔然位于西部,多风多沙,等二人赶到时,已经是疲敝不堪了。
十分宽大的毡房里,柔然单于契夫必亲自出面迎接了沈仪和高守,他令人设了宴席,并酌款待。
然而,还未等他二人开口,契夫必便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随后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知道你二人是来诈降的。”
正欲道谢的沈仪和高守心中陡然一紧,暗想此时必然是凶多吉少,怕是要丧命与此了。
“但你们轩北却能真正的投降,”契夫必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看着沈仪和高守,继续说:“不过投降的人,”他话语顿了顿,“是魏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