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冰颐的帮助,我很快便得到姜宥的许可,在姜国以羊换粮食。我本是打算换完粮食就回去,从此不再踏足姜国,以免多生事端。”
“不想,姜宥见冰颐总是闷闷不乐,呆望着西方,以为她是想家了。听底下人说我来自冰颐的故乡,又会变戏法,便招我进宫,给她变戏法哄她开心。”
牧羊人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进宫见到了做了王后的冰颐,她虽衣着华贵,却郁郁寡欢。”
“明明自己是整个王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可举手投足却比那些身份卑微的小宫女还要局促,与宫里那些自如谈笑的大臣夫人们相比,更是显得格格不入。”
“那是因为她初入宫,一时还不能适应环境和身份巨大的变化。”丛一插道。
“是啊,我见她形销骨立,很是心疼。想尽办法扮丑扮痴,终于哄得她展颜。姜宥见我能引她欢笑,很是开心,重重的赏了我,我说想参观下皇宫,他也答应了。”牧羊人接着回忆道。
“引狼入室啊,这是。”多嘴的丛一又跳出来了。
“我一开始只是想跟冰颐私下聊一聊,劝她放宽心,好好与姜宥生活而已。不想,冰颐说她从不想做什么王后,只想跟我一起,过男耕女织的简单生活。”
“我劝她说,既然她已经嫁给姜宥了,就忘了我吧。姜宥也很爱她。而且,跟着姜宥不用为生活奔劳,她只需要好好享受生活,早日生个小王子就好了。”
“但她却说她在这宫里形单影只,既不会弹琴画画,又不懂国事家事。想要唱歌跳舞,却被告知那是低贱的、以色侍人的舞姬才做的事,宫里的宫女侍从都在私底下嘲笑她。”
“她也有努力读书识字,学习、模仿那些贵夫人们的谈吐举止,想要做姜宥的贤内助,可却因出生、见识所限,处处碰壁,弄得灰头土脸,信心尽失。”
“姜宥初时还有耐心哄她,时日久了也疲惫了。再加上国事繁多,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她便越来越郁闷。郁结于心乃至久久不孕,又被姜宥苛刻的母亲嫌弃,处境更是雪上加霜。”
牧羊人越说越伤感,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怅然。
“所以你们就偷情了?那也找个姜宥不在的时候啊!做坏事都不知道避着人吗?”
丛一听了这个悲伤的故事,态度瞬间大逆转。
“冰颐跟我说姜宥出征了,让我去陪陪她,我就去了。却不想她已经跟姜宥摊牌,让姜宥放她走。姜宥未允,她就故意叫我前去,好叫姜宥捉奸在床,从而生气废弃她。”
牧羊人声音里充斥着浓浓的哀伤。
“我一进到殿内,就发现了不对。她知道我虽然对她有情,却不会在她嫁人后与她胡来,燃了催情的香料,想要控制我的意识。”
“可她不知道,我在外闯荡时,什么腌臜地方都去过,自是不会被这普通的香料所迷。”
“我规劝她,她却全然不听,还告诉我,她已经差侍从去请姜宥了,我们反正都是会被发现的,结局都一样,不如让她在死之前,体会一下跟心爱的男人在一起的感觉。”
“她绝望又癫狂的眼神,和神志不清的话语,让我的心都碎了。以前的她是那样的简单、快乐啊。”
“我想反正都是死,那就达成她的愿望吧,只要她了无遗憾,我也就死而无憾了。”牧羊人怀念的语调已是带了些哭腔。
“竟然真的是她故意寻死么?”丛一喃喃道。
转瞬又气愤道:“这女人也真讨厌,她自己想死,自己死就好了,干嘛拖上你啊,真是看错了她,还以为她可怜,没想到她却是最坏的那一个!”
“师弟,你这立场能不能坚定点啊,也转得太快了些吧。”一向严肃的稷凌云,都忍不住打趣起丛一瞬息万变、摇摆不定的立场来了。
“我这不是刚开始不知道具体情况吗?”丛一有些尴尬道。
又对不知在哪里的牧羊人声音道:“你接着说啊,接下来怎么样啦?”
“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暴怒的姜宥将我们捉奸在床,将我拔牙拔舌挖眼挑断手筋脚筋,五马分尸。冰颐自杀了。”牧羊人淡淡自嘲道。
“那你怎么还能跟我们说话啊?”丛一很是疑惑。
“姜宥深爱冰颐,被刺激太深,又碍于颜面,对我施以酷刑后犹不解恨,想要出征趾国灭我全族。”
“泗水的水神河伯曾助我渡河,与我有所交际,知道事情的真相。怜我遭遇,不忍我全族人受此无妄之灾,遂收留了我的一魂一魄,又让我托梦与幼弟,让他赶紧带着族人迁徙逃命。”
“幼弟连夜渡河,警醒族人,终于在姜宥军队赶到之前,带领族人离开。姜宥被冰颐背叛后性情大变,灭族不成,知道了河伯帮我,请了灵山十巫前来与河伯叫阵。”
“十巫是南方九黎族首领蚩尤的臣属,法力强大,河伯不敌,被他们打回原形,失去神力,成为泗水中一条普普通通的鱼。我的一魂一魄也被姜宥所得。”
“我本已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不想,姜宥觉得这人间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八苦中最容易的便是死,最难过的确是爱别离和求不得。”
“便将我的一魂一魄囚在这画中,让我日日看着她与冰颐的点点滴滴,无望的活着。”牧羊人神伤的说道。
“那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啊?知道这大殿怎么出去吗?”专心听故事的丛一,无意中还问了句眼下最应该关心的问题。一边听故事一边寻摸出路的莫及三人都竖起了耳朵等待牧羊人的回答。
“多久?我也不知道我在这里呆了多久了。一开始姜宥还时不时来看看,对我言语攻击一下,或是一同怀念一下冰颐。”
“后来有一次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来说了些奇怪的话之后,就再也没见了。我一个人在这里不知日月,更不知今夕何夕。你们是这些年来出现的第一批人。”牧羊人迷茫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