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冶微一冷哼,扯了扯嘴角,撩袍起身携了卫放的手:“走罢,你可试过姑父的长鞭?遇到不长眼的,几鞭子下去就老实了。”
卫放吓了一跳,忙道:“我却派不上用场,收在屋中镇慑鬼邪。”
姬冶摇头:“bào殄天物。”
卫放道:“话不至此,我一不习武,二不与人争斗,何苦沾染血腥。”
姬冶道:“凡是兵器,人血才能养出了煞气杀意,不沾血腥剑失其利,鞭失其势。你既然得了姑父的鞭子,应好好蕴养才是。”
卫放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嗑嗑巴巴道:“我……我……”
姬冶负手:“罢,去看看。”
卫放在寒风料峭的正月硬是出了一身汗,他有的小厮丫头都是好的,可经不起姬冶抽,回过头:“楼……楼……这这这……”
楼淮祀道:“卫兄放心,我表兄为人风趣,不过与你说笑。”
卫放满目的怀疑,姬冶可不像什么风趣之人,更不像是在与他说笑。国夫人深厌孙儿拖拖拉拉,催道:“快去罢,好好待客,莫失了礼数。”
卫放无法,只得跟小心地跟在姬冶身后告辞。他和姬冶一走,国夫人是长松一口气,叫楼淮祀在身边坐下,笑道:“可是凑巧,叫你来说话,你还带来一个贵客。”贵得侯府差点供不起。
楼淮祀笑回:“实是有缘,表兄本想去找五舅舅的,只我五舅舅狡兔三窟,他一时寻不到人,便转来寻我消遣。可巧老夫让卫兄找我,就一块来给老夫人拜年。”
国夫人道:“老婆子可受不得,折福。”
楼淮祀道:“哪里折福,他一个晚辈,赔小心祝百岁那是应当的,老夫人,岂有受不起之理?我二舅舅更是从来尊老,耄耋老人,纵是村头乡野老翁,舅舅都会亲手搀扶。”
国夫人笑道:“今上治下老有所养,实乃盛世明君。”杀起人来也是毫不手软,旧年案,顶着上皇的重压求情愣是抄杀了一gān老臣,上皇气得离宫住了小半年。卫询私下都道今上比之上皇,处事更显严苛,翻起脸是半点情面不讲,什么老臣皇亲在他跟前半点用也没有。在楼淮祀眼里,他这个皇帝舅舅竟跟个圣人似得?
“老夫人找我可是有事相商?”楼淮祀贴心地撇开话,笑问。
国夫人心里一暖,再看楼淮祀真是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透着可人心,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样一个金guī婿,亲切道:“是有,我问你驱傩那日你们几人一道玩笑,可有什么不对处?”
楼淮祀何等敏锐,一听便知卫侯府与福王府的亲事有异。那日姬凉从头至尾都没看几眼卫絮,反倒跟半大不小的卫紫相谈甚欢、照顾有加。姬凉的脾性软和归软和,却极为执拗,看似软绵绵的随人捏随人掐,实则却是个属鳖的,张嘴咬着什么死也不肯松口。他又得老福王妃的宠爱,但凡他无心婚事,老王妃定不会qiáng拧他的心意。
“那日倒没什么不对处。”楼淮祀轻快道,“只阿凉是个木讷人,在家不是看书就是种花,跟个棒槌似得,焉知心里想得什么。”
“这般说来,倒是无缘之故?”国夫人听了这话难免丧气,福王府的婚事实在是好,明知qiáng扭的瓜不甜,国夫人也生出不甘来。
“依我说,阿凉这性子也不是什么良配,他平素没主意,有主意时又犯拧,性子又闷,坐那半天都憋不出一句好话,跟他连吵都吵不起来,白生半日的气。”楼淮祀半真半假道,“老王妃又宠溺,成日捧着哄着,这般大了还一团孩子气。”
“我听你的话,反觉更好了,相敬如宾不比那吵吵嚷嚷的好出百倍去?”
楼淮祀嬉皮笑脸道:“老夫人此言差矣,夫恨妻生早,妻恨夫不死,一个诅天,一个咒地的,那自然不好。可有些吵大为好,大为妙,你一言我一语,自有各种滋味在心头。如老夫人和老国公,鬓有霜色还要逗几回嘴,可禹京哪个不羡老夫人与国公夫妻和睦,好一对比翼双飞鸟啊。”
国夫人佯怒,又憋不住,大笑道:“我看你就是讨打,拿着长辈取笑,当心我一状告到长公主那,问问她怎教得你一张油滑嘴?还大家公子呢!”
楼淮祀笑道:“自家人何必端方。”
国夫人哭笑不得:“你几时端方?”她取笑归取笑,心里却极为受用,她与卫询夫妻之间当得一段美谈,楼淮祀这个板上半钉钉的孙女婿不见外更令人心喜。
楼淮祀趁机求道:“老夫人明日晴好,不如一道去郊游。”
国夫人知他的小心思,睨他:“得你句话,你倒要要点好处回去。大节年下,去也无妨,俩人去可不成,你带上大郎二郎他们一道,让他姊妹跟着一块散散心。你不跟我见外,我也不跟你外道,繁繁我没什么好操心的。大将军与长公主的品性我从来信得过,絮儿的亲事我却是忧心不已,她父去母亡,很是可怜。有些贵家忌讳这些个,难免有轻贱之意,我老婆子可舍不得委屈了她。唉,托付给福王府我是放心的,偏世子无意,既无意,也犯不着往上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