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子离?”姬殷笑得更讥讽了,“他不是与你爹翻了脸,不知跑哪个深山老林隐遁去了?你说你为人子,不与你爹站一道,还胳膊肘往外拐的?一口一个师叔的,他画得再好,跟你什么相gān?你这个小王八蛋于他不过仇人之子,还替你画美人,你是不是huáng梁饭吃撑着了白日梦不肯醒?”
楼淮祀跳脚:“舅舅胡说,俞师叔跟我爹不过略有争执,何时结仇了?”
“避而不见,无有往来,这还不是结仇?”姬殷反问。
楼淮祀翻了翻眼,不欲作答,指使仆役去搬梯子,架在屋檐下,自己众从榻上一跃而起,捋捋袖子,猴也似得攀了上去。
姬殷目瞪口呆,不知他外甥又犯了什么癔症,问仆役:“他这是gān什么?”
仆役也是满脸疑惑,齐齐摇头,楼小郎君想一出是一出,谁知又要捣什么乱。
楼淮祀攀上屋顶,做贼似得左右环顾,还叫仆役拿来长竹竿对着树冠一通乱捅,尤嫌不足,掀起瓦片看了看。
“阿竞。”姬殷眼角直抽,低喝一声。
倚着廊柱抱着长刀壁上观的楼竞听令飞身过去,一脚踹倒了长梯,楼淮祀一惊死抓着梯子鬼哭láng嚎。楼竞耳炸欲裂,倒转刀柄在他手上一敲,趁他吃痛松开手,老鹰捉小jī一般将人给揪了下来。
“你上去gān什么?”姬殷居高临下问道。
楼淮祀揉揉手指头,理直气壮道:“我这不是想找找外祖父的暗卫有没有躲在上面。”
姬殷看他跟看个傻子似得:“能让你这种假把式都打不好的三脚猫找到的暗卫,不自裁还有何为?”
姬景元在屋内听得大乐,轻轻在玲珑上落下一子,笑唤:“始一,你出去听听阿祀要跟你啰嗦什么。”
第17章
楼淮祀简直是喜出望外、欣喜若狂,很是殷勤地将始一引到几案边坐下,清清喉咙吩咐仆役:“快去,上好茶,那雪顶清芽凑合沏一盏。”托赖他五舅好鲜衣,又好口腹之欲,正好便宜他借花献佛。
姬殷咬着后槽牙,真想打死他,牛嚼牡丹光会糟蹋,还沏一盏?雪顶清芽上等佳茗,应于清雅之地,就着雅乐,取山中清水,慢烹细品。
始一一板一眼冲楼淮祀揖了一礼:“多谢小郎君。”
姬景元身边跟了不少暗卫,个个神出鬼没,极少现身人前。楼淮祀往始一就坐的几案上一趴,细细打量,只感眼前这人面目寻常,无喜无悲,这张脸粗看平平无奇,再看又似哪里不对,他好奇,手又欠,越看越觉得始一的脸诡异,伸出手就招呼了过去。
始一出手如电,轻轻地握住楼淮祀的手腕:“小郎君?”
姬殷在旁幸灾乐祸,yīn森道:“天生该剁的狗爪,什么都摸,始一脸上戴了一层人/皮/面/具,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你凑近细闻闻,说不得还能闻到腐臭味。”
楼淮祀受惊非小,两眼闪亮,整个人都激动地抖了起来:“啊呀!真是人/皮做得?若不就近端详,真是天衣无缝啊!啧啧,我还道易容之术不过画眉添须呢,取人/皮覆面改容不过说书人夸大之语,原来,这世上真有如此奇术。”再凑近盯牢始一的脸,越看越喜欢,切切地问道,“始叔,这人/皮/面/具你自做的?”
始一面无表情,回道:“承蒙小郎君厚待,小人微末之身,不敢与小郎君兄弟叔侄相称。人/皮/面/具确实是小人自制。”
“始叔大才啊,竟身怀如此密技,实是了不得。”楼淮祀大喜,搓着两只手,“始叔,卖我个十张八张的人/皮/面/具如何?”
始一沉吟片刻,道:“人/皮/面/具污秽,小人用它,为得是隐藏面目,便于行事。小郎君天之骄子,还是远离为好。”
楼淮祀大不赞同:“始叔,这面具如此神奇,定有许多妙用,技多不压身,宝物不嫌多。我揣一张在身上,说不得会是救命之物。”
始一见他真想要,从怀中取出一个皮囊袋递给他:“这两日不曾杀/人,也不曾去寻新鲜的尸首,防腐之药存效不佳,这面具不能久放,十张八张是没有。”
楼淮祀喜滋滋接过,拿出来,颠来倒去看了看,又对着日头照了照,薄透如纸、须眉皆在,真是神乎奇技啊。
楼竞肚里冒了个酸泡,他也想要一张。
始一是个实诚人,楼淮祀王孙子弟,居然如此赏识人/皮/面/具这种邪秽之物,知己难得,只送一张委实有些小气,想了想,移过纸笔,添墨勾笔,没一会就画好了一张画像。
楼淮祀接过,惊喜莫名,这上面画得可不是马车里的小丫头,秋月脸,剪水眸,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兮。一分不差,一毫不离,连着腮边梨涡与头上插的发簪都一样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