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子离洒脱一笑:“师叔,我在栖州自在,眼下不愿有家累。”
青丘生语重心长:“香火还是要传承的。”他师兄七老八老娶妻生子,定不愿香火断绝。
楼淮祀插嘴道:“师叔祖,您老人家放心,只要小师叔开口,什么娘子讨不着,别说三妻四妾,翻个倍都不在话下。要不,我写信给我阿娘,让我阿娘送一船的美人来。环肥燕瘦、桃白李红,应有尽有。”
青丘生手一抖,险些骂出口。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长公主专gān保门拉纤的事,还拉一船的人。
俞子离忍无可忍,摁住楼淮祀就是一通打。
楼淮祀躲青丘生后头:“小师叔,你还有没有良心的,我为你的终身大事操心,你反倒来打我。”
俞子离凉凉道:“你吃过我阿父留下的丸药,定知神奇处,我那还有永无后患的,你再胡言乱语,我偷偷化一丸在你茶里,届时……”
楼淮祀赶紧闭嘴,厚着脸皮上来:“说笑,说笑,哈哈哈。”
当晚,卫繁治下一桌家宴来,青丘生不愧是个好在外头游历的,宴中禹京口味的菜,他几乎没动过筷,栖州的菜式,却是每样都尝了尝,焦炸象虫,凉拌竹燕更是喜爱。八十多的老人家牙口,胃口更好,炸得苏香的鱼骨头嚼得喀吱响,与他们一道吃酒后,再用一碗养生粥。
卫繁一心留青丘生在府中住,青丘生只不肯。
俞子离便道:“师叔不如去我那,我常在工营,宅中少有人,十分清静。”
他一开口,青丘生迟疑一小会儿,便答应下来,气得楼淮祀直埋怨师叔祖又是个偏心鬼。
“我留在你府上,天天絮叨你,到时你能呕出一升血来。”青丘生顽笑道。
这还真是。楼淮祀嘴上却不认输:“怎么会,我一见师叔祖就亲切,怎么看都觉得像自己的爷爷。”
“你既不嫌烦,明日陪我去看看半知书院。”
楼淮祀和俞子离对视一眼,隔日,便无比殷勤地陪着青丘生去半知书院。他们去的时候,书院里还有哐哐地练习做棺材,梆梆打着钱的,珰珰修着车轮的,还有几个学生正一道扎着一人半高的美人灯笼,正拿笔画眉眼。扎灯的和画皮的,手艺都没到家,做出来的美人灯笼惨不忍睹,挂起来能招鬼。这几个学生自己打量着打笼,也嫌太丑,又不肯自己心血空耗,打算出去打听打听城中有无人家死人,将美人灯卖与白事人家,赚点本钱回来。
楼淮祀偷偷擦把汗,书院里全是见钱眼开的主,青丘生万一心生厌弃,逃之夭夭,岂不是枉费他的殷切小心。
好在青丘生非但不嫌弃,反兴致勃勃地将书院上下逛了个遍,道:“很不错,老夫略有所长,愿在书院里谋个差事。”
楼淮祀大喜,得寸进尺道:“师叔祖,背靠大树好乘凉,您看,您进了书院,那就是一块活招牌,皇家都请不到您老,书院却能请来您,这名头不用白不用的,嘿嘿……”
“无妨。”青丘生笑道,“老夫一生搏下一点虚名,活着时不用,死后就散了,你自去便宜行事。”
楼淮祀再没料到青丘生这么通情达理的,绕着青丘生拍了一遍又一遍的马屁,直把青丘生拍得不耐烦,将人轰走才罢休。
青丘生进了半知书院后,叫楼淮祀又买下一处宅院,遍植草木,取一方幽静读书之处,又张了布告招稚童入学。
楼淮祀来后,栖州的布告栏时不时地张贴上新鲜布告,上有大小杂事,更换新布告时,还有专门读布告拎着一壶凉茶为百姓分说。栖州百姓跟听说书似得,每逢有布告张贴,便围上来凑热闹。
“书生,今日这布告上头写着啥?”
“大过年,知州散铜钱不?”
“又有大盗来闹事了?”
读布告的都是半知书院里的学生,特特拎了个锣,咚啷锵锵地一顿敲,清清嗓子道:“老少爷娘,兄姐舅孙,如今有一桩天下金雨的好事等你们仰头张嘴接去。”
围观的百姓一兜烂菜砸过去:“放屁,吞了金还不得尸挺,你是不是读书人,话都不会说。”
书生怒道:“谁说真个是金雨,不过比与你听,你蠢还怪我不会说话?”他可不是什么手无二两力气的人,拳头提起来也是醋钵大。
有要听布告的不耐烦:“你何苦与他废话,只说正经事。”
书生哼了声,撩撩衣袍,道:“诸位也知,知州在城里办了书院,教得百样行当。眼下收小留头小子去书院里正经念书。”
栖州百姓还以为什么事,顿时失去了兴致,道:“念书念个一两年,没甚用处,念个十几年的,家里哪里供得起?还不如学手艺。书生,学院里教打算盘的还收学生不?我家二子机灵,生得长指头,天生打算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