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嫂嫂!”
正在这粘连不清处,循声看去,李元禧和李元祈骑着马,自远而来。
看见了他们,李元祯眉心微蹙,伸手一揽,她便跌进他的怀里。
白裳裳大惊失色,正要挣扎,却听他在耳边轻言:“裳裳放心,遇上事,我的人皆会替你打点。要不了多久,你就要嫁与我了,叔嫂之间,总该厘厘清了,不管是或不是嫡亲……”
什么意思?这是要告诉她,一路皆有他的耳目?
“哎呀呀,大哥与嫂嫂真是情深意笃,羡煞旁人呀!大哥放心,有我在,不会委屈嫂嫂的。”说话间,李元禧已到了跟前。
“呵,要不是多亏十弟,我夫妻二人也无需受这分离之苦。”李元祯冷笑着,松了怀抱,却还死死握住她的手。
李元禧听了,面上有些尴尬,正不知该说什么好,李元祈也到了跟前。
“大哥何时办的酒席,兄弟竟未得知?”李元祈狠狠瞥了眼那双交握的手,一面冷笑道。
“快了,待你们从江南回来,裳裳的嫁衣,就要做成了。”李元祯说罢,转过头对着白裳裳笑得柔情似水。
“哎呀,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快些上船吧,早去早回!”李元禧听出气氛的不对,赶紧跳出来打岔,给白裳裳了个眼神。
白裳裳见状,赶忙趁机挣脱李元祯,端端行了礼,跟着李元禧头也不回地疾步往船边去。
“裳裳!”
李元祯一声呼唤,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望去,一祯一祈立在一处,倒让她产生了白玫瑰红玫瑰的错觉。
“多多保重,我在家中等你。”李元祯说着,一字一句中,皆是缱绻。
白裳裳听得一怔,还不清的情,如水幔一般扑面而来,让她有些窒息。
不敢再耽搁,赶忙转身跟上李元禧,逃离这诡异的气场。
“大哥如此会做戏,下回宫里演傀儡戏,大哥可去充个角儿了。”李元祈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几乎从鼻子里哼出这句话。
李元祯听了,不愠不恼,反而低声笑道:“六弟抬举了,不过,唱戏这等散逸勾当,倒只合适与内子玩玩。”
“你!”一遇上与她相干的事,他的情绪便难以掩饰,可众目睽睽之下,握紧的拳只得藏在袖子。
“呵,原以为,大哥不至于这样不堪,倒是我错看了。”李元祈冷笑道。
“堪与不堪,无需六弟评说,若真论起来,六弟所作所为,就是君子么?”李元祯说着,目光一瞥,直直刺到他面上。
“六哥,六哥,再不上船,就不等你了!”
正不愿再与这老狐狸纠缠,便听李元禧远远地唤他,于是草草比划了下,算是行礼告辞,转身就往船上去了。
白裳裳站在船头,远远将他二人方才举动全看在眼里,却又不知说了些什么。这会儿只剩下李元祯一人,孤零零站在岸边,看上去,很有些萧索。
“喂,嫂嫂,你当真这么舍不得大哥?早知道,就不多事了,这一下里外不是人,连母后都气了我好几日。”李元禧站在一旁,看着白裳裳神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调转船头!”
白裳裳还未来得及答话,便听见李元祈一声令下,船头渐渐转了向,李元祯便渐渐消失在视线内。
循声望去,李元祈也正望着她,那神情里,竟混着嫉妒、失望和伤心。
面上一滞,急忙调转目光,看着那渭水泱泱,一路东流。
“嫂嫂,还是进舱吧,这水看不得,不一会就要害晕头症了。”李元禧在身边轻声劝道。
白裳裳想了想,便点头跟着他进了船舱。
到底是钦差出巡,这宝船很是宽敞,粗粗估摸,主仓内可容得下三二十人。
“哎呀呀,可算要出京了。”李元禧嬉笑着,歪坐到一张贵妇椅上,一副百年牢囚终得释放的模样。
“你就这么不愿意在京里呆着?”白裳裳见他那模样,不觉好笑。
“莫非你愿意?走到哪儿,都有人盯着,行住坐卧,再没畅快的时候。”李元禧嘟囔着,好似受了多大委屈。
这人可真是贪得无厌啊,白裳裳忍不住心想。
在她看来,他可再幸福不过了,娘宠爹爱的,有如此的权势,还有花不完的钱财,还想怎样?
“我说,十皇子,您也未必太贪心了些,天底下哪还寻得找比你更爽快的人?”白裳裳笑着揶揄他道。
“哎,你们只知我表面风光,背地里的辛酸,如何能懂?”李元禧一听,越发卖起惨来。
“呵,那你倒说说,我也好领悟领悟。”白裳裳真想听听他有什么高论。
“你知道,我为何要请父皇准许你一道么?”李元禧忽而翻身坐起,一本正经地盯着她问道。
“为何?”他这一问,倒真问进她心里。
“因为,你就快要过上我现在的日子了!往后几十年,处处皆是规矩,句句都要留神,真是太苦了。”李元禧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白裳裳听了这席话,忽而想起刚到中原在皇宫里的几日艰辛,不觉有些明白他的意思。
于是,又是惊讶又是感动,能这样为她着想的,大概也只有他了。
“元禧,多谢你,这份心意,我一直都会记得。”白裳裳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恳切地说道。
李元禧却不搭话,继续说道:“上元灯会那日,我正要出门,被母后拦了下来,数落了一通。之后你病了,他们又拿叔嫂嫌隙什么的压我,不让我去看你。”
这样一说,白裳裳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与她的交往,被人限制了。
“真不明白,哪儿就那么多规矩。在这天都城里,除了你当我是朋友,再没别人了。在旁人眼里,我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皇子,皆敬而远之。可他们……”李元禧说着,竟有些怨怒。
“之前,皇后娘娘也没如此严苛啊。”白裳裳有些不解。
“母后说,你与大哥婚期越来越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况且大哥……”李元禧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收了声。
白裳裳听了,终于明白,症结是在李元祯。
忽然想起临走前他的嘱咐,看来,不仅意指李元祈,还有李元禧。
果然,皇家兄弟间的信任,比纸还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