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东宫偏殿里,白裳裳一面喝着茶,一面有些忐忑。
自那日明月楼里与李元祯起了冲突,她便再未见过他,过了这几日,也不知,再见面会是什么光景。
“裳裳,你怎么来了?身子可好些?”正在琢磨,却见李元祯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满面和暖。
“见过太子。”见了他,白裳裳忙站起身,恭敬有加地行礼道。
“快免礼。”李元祯见状,心中纳罕,这夺野刺玫今日如何这样恭顺,忙紧走几步,上前扶起她。
白裳裳今日打定了主意,俯身做小,也就仍由他扶着,坐回主宾位上。
落了座,白裳裳挣扎良久,终于还是开口道:“前日,裳裳太过忧伤,冲撞了太子,还请您多担待。”
李元祯听了,越发不明就里,顿了顿,笑着道:“裳裳不必挂怀,过去之事自让它过去,往后好好的便是了。”说罢,伸过手来,轻轻搭在她手背上,惊得白裳裳立即缩了手。
见她如此,李元祯倒习以为常、不以为意,轻笑两声,也就坐正身子,默默喝茶了。
看着李元祯不动声色,陪着她干熬,白裳裳有些耐不住,又开口道:“今日前来,是有事求太子。”
李元祯听了,面上略过丝别样的神情,一抬眼,面面玩味地盯着她。
“裳裳,你来找我,我很是宽心,不过,你我之间,又何须相求?”李元祯笑着道,声音里,尽是和煦。
白裳裳听了这话,不由松了口气,也堆上一团暖意,柔声道:“这几日,我静静想了想,到底是突厥灭我母国杀我亲族,怨不得旁人……如今,我只求能替故国修修史料,好歹也让后世知道,它……曾经存在过……”
说到此处,白裳裳又有些伤情,连忙转过脸,不想让李元祯瞧见她面上的泪痕。
李元祯见状,似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幽幽叹了口气,道:“你的心,我明白。此事不难,明日就向父皇奏请,准你入鸿文馆,与史官一道修正龟兹史书。”
白裳裳一听,当即感激不已,忙站起身,就要行大礼,却被李元祯一把拦住,顺势将她拉近了些,柔声宽慰道:“再过几个月,你就是我妻子了,夫妻之间,无需如此。”
感受到他的气息扑面袭来,白裳裳直觉胸闷不已,仿佛被人逼到墙角,压抑异常,连呼吸都急促。于是,一伸手,将李元祯大力推开。
李元祯却没料到,她此时还如此抗拒他,毫无防备,便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在地上。
白裳裳见状,一时有些慌乱,却还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元祯有些尴尬,没想到,竟然会被个弱女子推得踉跄,连忙稳了神,端端立正。
两两相对,静默了好一晌,李元祯忽而轻笑道:“看来裳裳休养得极好,如此一来,更有精气好好修书了。”
白裳裳听了,当即红了脸,想要告辞逃离,却又怕惹恼李元祯。
李元祯见她红着脸,一朵娇花似的站在面前,不觉心头一漾,暖声道:“这几日,胡玉卿正在选厨子,下次来,便能吃上正宗的西域菜了。今日就不留你了,早些回去歇息吧。”说着,便招呼守殿太监,送她出去,
得了赦免令,白裳裳心头一松,赶忙行了礼,又连连道谢,便转身出了大殿。
可走了没几步,冤家路窄,正好碰见吴良娣、王良媛。
白裳裳不愿与她们瓜葛,眼都不抬,只是微微行了礼,便要往前去,却听那二人声量不高不低地议论起来。
“哟,这不是云裳公主么?”吴良娣一开腔,就似打开了十缸醋,酸得人牙倒。
“是啊是啊,云裳公主真是稀罕贵人,据说前阵子,引得咱们爷日日往公主府去,怎么今日倒肯登门了呢?”王良媛在旁添油加醋。
“呵,可不得自己贴上来么?母国都被突厥给灭了,我倒要看看,现今还靠着什么攀龙附凤?”吴良娣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说起话来竟如此不着边际。
听着这两个妒妇,你一言我一语,白裳裳原本不想兜搭,谁知吴良娣好死不死提起龟兹,直戳她的命门。
“我记得,女则里有一句,‘宫妇为天下女子表率,当谨言慎行’,两位娘娘当初抄了百遍,莫非还未记下?”白裳裳转过身,盯着吴王二人,冷冷说道。
吴良娣原以为,白裳裳此刻是落水的凤凰,能不能再爬上东宫的高枝还两说,也就趁机踩两脚,以报当日之仇。全然没想到,她还能有如此气势,不禁揣度,莫非她太子妃之位还是稳的?
一旁的太监见状,一边是当下的主子,一边是未来的主子,两边都开罪不起,赶忙上前打圆场道:“公主,这天儿眼见着要下雨,玉辇已经恭候多时,还请公主早些移驾,免经风雨。”
白裳裳见吴王二人再不敢出声,也就收了势,从她二人面上冷冷扫过,转身便跟着太监往宫外去了。
“姐姐,这是个什么意思?莫非,她还能作太子妃?”见白裳裳走远了,王良媛细声细气地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这事,除了圣上能裁度,再没有旁人,就是咱们爷,也不管用。”吴良娣方才吃了瘪,一腔怨气没处撒,回话也夹枪带棒的。
“那依姐姐看,圣上当真还待见那西北蛮子?”王良媛说着,越发压低了声量,怕被人听去。
“我又不常往宫里去,如何能知道圣上的意思?不过,你瞧瞧,她家那么大变故,圣上既没宣召,亦没去她府里看探,我瞧着,太子妃位也未必稳当。”吴良娣恨恨说着。
“话虽这么说,可婚典也没取消啊,据说皇后日日为此操持呢!”王良媛酸酸地说着。
“婚典没取消,人可以不是这个人,没到最后,谁也说不准!瞧她那副神情,真不知,有什么本钱,在我们面前装腔拿调?!是雀儿是凤,还要走着瞧!”吴良娣望着白裳裳离去的方向,从鼻子里哼出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