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缨说道:“丁巫排除白莲教,那么就是有人以白莲教的名义混淆视听,通缉到现在都找不到绑匪,一定有人接应窝藏。能够做出如此周密计划的只有两个人,要么是景王,要么是严侍郎。可是严侍郎没有足够的理由对付魏大夫,何况魏大夫还是后宫新宠尚美人跟前的红人。”
“严世蕃素来会讨好顺从皇上,皇上喜欢尚美人,严世蕃讨好献媚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让尚美人讨厌他?道理说不通,所以我觉得景王嫌疑最大。”
陆炳提醒道:“可是景王远在湖北安陆。”
陆缨说道:“景王府在京城还有房产、田产、皇店、林地、草场,这些都是王府的人打理,这些地方都方便藏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们可以从这些地方盯梢,看有无车夫相貌的人出没。”
汪大夏主动请缨:“标下去查。标下认为陆统领的判断是对的。”
陆缨说道:“是你把景王弄到藩地上去的。估计整个景王府的人都认识你,对你恨之入骨,你记得乔装打扮,别打草惊蛇。”
“没问题。”汪大夏应下,当即去换装。
陆炳说道:“虽然已经排除白莲教,但是你明面上还是要继续散播是白莲教闹市行凶的传闻,以麻痹真正的幕后黑手,让他们以为锦衣卫上当了。”
陆缨说道:“我明白的,就是明面上找白莲教,暗地里查景王底细。”
陆炳顿首:唉,这么高的悟性,为什么偏偏是个女孩子呢?
汪大夏穿上了陆缨的女装,扮作一个娇俏活泼、笑容明媚的少女,走路的姿态比陆缨更像女人,他还在陆炳陆缨父女面前转圈圈,“认不出来了吧。”
陆炳简直没眼看,又开始无数遍反省自己:我到底把什么奇怪的东西召到锦衣卫来了?
汪大夏延续了上一世可怕的审美,陆缨指着他的发髻,“把花摘下来。”
汪大夏照做,取下一朵玫瑰。
陆缨:“继续摘。”
汪大夏摘下一朵昙花。
陆缨gān脆站起来,把汪大夏满头的纱花珠翠薅个十之八九,只留下一对应景的茱萸,“不要把脑袋当花瓶,什么花都插戴进去,你不觉得头沉吗?”
穿戴成这样,的确认不出他是汪大夏——但是也太引人注目了吧。
第131章变天
汪大夏的监视并不顺利,因为此时京城已经到了晚秋十月,夹衣都扛不住冷风,得穿棉衣,怕冷的有钱人甚至早早穿上了大毛衣服,人们变得臃肿起来。
更麻烦的是,每天秋冬季节,草木逐渐枯萎,万物凋零,天气gān旱,西北风一起,满城都是风沙!
在漫天风沙下,为了在外出的时候保护眼睛,不chuī进沙子,京城百姓,无论男女,都风行在眼睛上蒙上一层眼纱。
眼纱,也叫做眼衣,类似现在的防风墨镜,用极其轻薄的绢布做成,眼色多以黑青色为主,后面有两根带子绑在后脑勺上,以固定眼纱,不被风chuī走。
中原本无此物,这是是从元朝传下来的东西,蒙古huáng金家族在草原和沙漠上发迹,作为马背的家族,需要在骑马的时候遮蔽烈日以及防止风沙入眼,风沙大的时候,甚至给马眼都蒙上一层眼纱。
元朝在北京定都,一统天下,虽然从建国到大明灭元朝只有短短九十八年,但元人的眼纱却因方便实用而留在了北京,每天秋冬风沙天,几乎人手一块眼纱,就像后世疫情期间的口罩似的,乃是出门必备之物。
甚至明朝的京官被贬斥到外面当地方官,无论是什么季节、无论有无风沙,也必须戴着眼纱离开京城,形成一个不成文的官场规则。
可是人人都蒙上眼纱,汪大夏和监视的锦衣卫们就是火眼金睛,也看不清出入之人的长相啊。
有诗云:“短短一尺娟,占断长安色。如何眼底人,对面不相识”(注1)。
戴上眼纱之后,就是晚上同眠共枕的夫妻站在对面,也够呛能认得出来彼此来,何况要从无数个蒙着眼纱的路人中把绑架魏采薇的车夫认出来呢?
所以汪大夏几乎没有机会穿女装、戴他喜欢的珠翠纱花,因为这种天气穿着男装蒙着眼纱,晋王府的人都不知道他是汪大夏。
当然,汪大夏也认不出凶手,大家都成了睁眼瞎子,每天都在朦胧的眼纱里看着模糊的世界。
汪大夏在各个蹲守地点吃了几天风沙后,垂头丧气的找陆缨,“头儿,这活在风沙天根本没法gān,兄弟们在外头监视,风chuī日晒还要受冻吃灰,一个个咳嗽起来,吴小旗昨晚还发烧,听说肺都差点咳出来了。”
“何况这几天风沙大,人人都带着眼纱,甚至面衣(就是口罩),凶手走在面前也认不出,即使遇到轮廓相似的,我们总不能qiáng行揭开嫌犯的眼纱看他长什么模样,这样就打草惊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