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提醒道:“锦衣卫每天辰时(上午七点)点卯,不可以迟到。”
汪大夏嗯了一声,没往心里去,当然是睡够了再来。
相处了两天,陆英对汪大夏好吃懒做的德行有深刻了解,警告道:“我的规矩比较严,迟到了要扣押在锦衣卫的私房钱,迟到一次扣半两银子,我迟到也一样扣钱——这些钱充公,将来请兄弟们吃饭喝茶用的,你若不心疼银子,尽管来迟!”
汪大夏晓得陆英板正严苛的性格,说到做到,终于老实了。
陆英问魏采薇,“魏大夫可会骑马?”
魏采薇点点头,“会的,民妇在铁岭的时候,就是以马代步,如今在京城当游医,走街串巷的,不好骑马。”
听到“铁岭”二字,一直闭目养神保持沉默、好像要睡过去的陆炳动了动眼睫毛,但是没有开口。
陆英说道:“你和汪大夏各骑一匹马,早些回家。”
魏采薇连忙道谢。
陆英抬起右手,“不必客气,你今日受了惊吓,还损失了一些财物,你回去列个单子,明日早上要汪大夏牵着马、带着单子到锦衣卫,锦衣卫会如数赔给你。”
魏采薇再次道谢,“民妇小本买卖,实在经不起折腾,陆统领体恤民妇的难处,民妇感激不尽,就不推辞了,定会如数写进单子。”
门外,魏采薇熟练的上马,汪大夏问马夫:“我的马呢?”
陆英最烦他无事生非,说道:“你不是骑着锦衣卫马回京城么?那匹马给你用。”
可是那匹马送给小寡妇逃生用了……汪大夏说道:“陆统领啊,您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如今两袖清风——”
汪大夏抖了抖衣袖,“身无分文,全部家当都在陆指挥使手里,连护身符和铜佛都是从天安寺征用来的。但喝茶吃饭不能不给钱吧,人家小本生意不容易,我又担心损害锦衣卫的名誉,被你责骂,就把马卖了,换了二十两银子当办案的开销。”
“你——”陆英再也忍不了了,一鞭子抽过去。
汪大夏身手敏捷,闪身避开,“我征用物品,你说我丢了锦衣卫的脸。我卖马换钱花,不白拿百姓一茶一饭,你拿鞭子抽我。我怎么做都是错,哎呀,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早日相遣归!”
陆英说道:“锦衣卫的马都是大苑良种,可行千里、上战场冲锋,一匹马五十两都不止,你却二十两银子就贱卖了,这其中的差价你得从私房钱里赔,休想赖账。”
汪大夏愤愤不平,”别人当差赚钱,我当差还要往里头贴钱,陆统领好没道理。”
“连匹马都不给我安排,既然如此,我就和魏大夫共乘一骑回家。”汪大夏作势撩着大长腿,踩上马镫,要贴身坐在魏采薇身后。
“男女授受不亲,你莫要玷rǔ人家寡妇清誉!”陆英板正严瑾,抡起鞭子一抽,鞭子卷着汪大夏的脚踝,往外拉扯,汪大夏从马镫上跌下来。
“给他一匹马。”陆英鞭指汪大夏,“明日再和你算总账!”
魏采薇和汪大夏一前一后奔出锦衣卫衙门。
陆炳站在窗前,看着魏采薇熟练的骑马姿态,陆英回来了,“父亲,汪大夏太不像话了。”
人前叫大人,人后叫父亲。
陆炳反问道:“你要将他赶出锦衣卫?”
陆英沉默一会,说道:“他……自有可取之处。脑子转的快,还巧舌如簧,在市井如鱼得水,jīng通三教九流。如果他没有那些好吃懒做、无视纪律、还十分怕鬼、神神叨叨的破毛病,倒也是锦衣卫需要的人才。我先忍着他,等这个案子破了再说。”
陆炳露出欣赏的目光,“若是以前,你定会赶他走。这个案子让你成长了许多,懂得包容了,今天居然还说谎了,以你的性格,真是罕见呐。汪大夏身上有你没有的长处,你要学会驱使他,为你所用,至于其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我把他留下来,也是用他来教你驭人之道。”
陆英说道:“孩儿谨记父亲教诲。天色不早了,父亲快回家休息。”
陆炳说道:“不行,你最近太累了,今晚必须回家休息。”
陆英牵挂案子,“父亲,禾小姐尸骨已经运到衙门,名单还有十一个瞎填地址的嫌犯没有找到——”
“你熬夜就能找到查无此人的客栈住客?还是尸骨在衙门能自己跑了?”陆炳拂袖熄灭屋里的蜡烛,qiáng行拉着陆英一起上了五匹马拉的豪奢马车,说道:
“我在你这个年龄时,比你还拼十倍,结果到老了一身病。我一辈子拼命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看你步入我的后尘?把身体弄挎了?回家睡觉去,莫要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