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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但他没有将余夜昇忘记,特意安排余住进日军接管的圣玛丽医院,日夜有宪兵守卫。

  病房门口的日本士兵多看了两眼面前头戴方角燕尾帽,白色长袍的护士,俏丽的短发,耳朵的形状很jīng致,“她”的脸被厚重的棉口罩遮去三分二,口罩的上沿和额发底下,是一双别有风情的眼睛。

  纱布、棉签、寻常药物,没有任何违规的东西,他让出了门,示意“她”进去。

  三人间的专备病房,空着两张铁chuáng,临窗的第三张窄小的单人chuáng上,板滞地平躺着一个人,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只是面色苍白了点,男人的睡相很宁静,薄被单下,几乎见不到胸膛的起伏。

  手指在鼻尖上悬了悬,像做一个生死的决定,抚过人中,淡淡的温热,是呼吸。

  “她”从chuáng尾看到chuáng头:“憋屈坏了吧……”医院的单人铁chuáng,可不比永乐坊屋里摆的雕花架子chuáng宽敞,将将好,也只是将将好装下他,一双指点四方的手,bī仄地贴着边放着,压得手指头都发青,也没见人管管。

  拖来一把椅子,夜莺摘下口罩,抱起余夜昇的一条手臂,枕在大腿上一点点搓,每根手指都照顾到了,揉出活人的颜色:“这么躺着,不难受呀。”顺着膀子往肩头捏,空了,是躺的,夜莺挺嫌弃地说,“一直躺下去,趁早废了,快点醒,回家睡去……”

  无声的病房,寂寥的白墙,日光是噪音,他不理他。

  “你这么躺着,还不如死了呢。”夜莺张开虎口,掐住余夜昇的咽喉,可另一边,手却伸进被子,钻入松垮垮的病员裤,掏上裤裆里的东西。

  挺大团玩意儿,在手里富有技巧的被撩拨,愣是没反应,什么都试了,他终于相信,他不是不理他,是真的理不了他。

  夜莺不信邪,他把手插进他的五指,轻轻将脸贴在他的枕边:“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才不会有事呢。”痴痴的,他描摹他侧颜的轮廓,“我好像有件事儿,忘了跟你说。”蓦然,嘴巴张大,似恨,似怨,又似恩爱,夜莺衔余夜昇的耳垂,“余夜昇……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什么,他没往下说。门锁咔咔转动,逗留得太久,外头守门的日本兵起疑,夜莺用最快的速度戴上口罩,为余夜昇盖上被:“醒了,等你醒了,我告诉你。”

  做完这一切,门就开了,皮靴粗鲁地迈过来拽“她”走,手上一紧,像被什么力量拉扯了一把,夜莺惊讶地回头,最后一眼,男人的睫毛,似乎在颤动。

  从专备病房被赶出来,怕被瞧出端倪,夜莺不敢耽搁。穿过长长的走廊,在尽头的楼梯口,他和怀抱暖瓶的小chūn撞个正着,四目相对,两人同时认出了对方。正值换岗,楼上踏步,下来一队齐整的宪兵,背上的刺刀擦到雪亮,夜莺和小chūn双双贴着墙,低头避让。

  等他们走远,小chūn突然盯着夜莺:“别再来了!”像鸟护食,他挺直瘦小的肩膀,抱紧一个盛满他情谊的暖瓶,与夜莺对峙。

  夜莺也看着他,脸上却没露什么表情,小chūn是真恨透了他这副淡定的模样,有恃无恐,他倚仗的,是自己的求不得,所以心生怨毒:“那个日本人要是知道了你的事!你们俩都没命活!你要盼他好,就别害他!”

  “对不起,chūn。”这下总算服了软,可小chūn又不高兴了,他要是心里没余夜昇,又怎么会受要挟,他的卑鄙,一瞬之间成全了他们,做了他们千丝万缕的见证。

  跨了三步奔下台阶,夜莺要走了。

  小chūn忽而从后头叫住他:“我同他睡了!”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讲,不像炫耀,倒好似在哀求。

  夜莺停下来:“他快醒了,你准备叫医生吧。”

  小chūn急忙赶到病chuáng前,余夜昇果然有了反应,眉头一蹙一跳,像着急要睁眼。

  连日昏睡,他的嘴唇都gān裂了,起了皮,小chūn沾湿棉签润他的唇,听他嘴里哼哼唧唧没个停。

  耳朵都快贴上去了,才恰好听清,他是在喊人呢:“莺……夜莺……”

  听懂了,心就碎了。

  捂着嘴,小chūn哭了。

  第30章刑场

  余夜昇苏醒之后,敷岛来探望过一次。

  他披着日本的军大衣,风尘仆仆地带来一个好消息。

  因为身体缘故,小chūn一直在跟前伺候左右,漂亮的少年,俨然已是贴心人模样,敷岛走过他,目不斜,解开衣服坐下。

  “余先生。”同一句先生,曾经是居心叵测,如今是英雄相惜,“打伤你的人抓到了,我已经审过了。”敷岛亲自审问,可见重视。

  小chūn取了两个枕头扶余夜昇靠起来,就听敷岛又讲:“几个伪装成徽班唱戏的抗日分子,策划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