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叹出一口气,男人意犹未尽地揉擦湿润的嘴唇:“回去jiāo代一声……”餍足后的慵懒,他虚着眼,把字条塞进夜莺敞开的领口,下命令,“往后的一个月,你就不要再安排其他人了。”
入小楼,守夜的披了袄在门灯下候着,小模小样地过来,要搀扶夜莺上楼,夜莺没让,赏了他几个大子儿,自己一个人扶着旋梯扶手,趔趄向上。
今非昔比,从永乐坊出来,夜莺身价倍涨,刚离开余夜昇,就爬上参谋总长顾中将的chuáng。
如今他住独栋小洋楼,一个人拥有一间带露台的卧室,从门口回房间,要攀三十三阶旋梯,好似登月,遥不可及。
屋里没关窗,风把小桌上押的花笺chuī了一地,拆的,未拆的,各种笔迹,各怀鬼胎,满纸荒唐的信誓,浅情人做不得数的温柔。夜莺踩着它们,扯窗幔,四方格的玻璃上,多出一张修罗的面孔。
阿三带着地狱里爬上来的恶气味,扼上夜莺的咽喉:“为什么?”因为激动,他呼哧呼哧嘶着气,“阿哥都替你安排好了?为什么还回来!”
也不知道他在露台上猫了多久,死人一样的体温抵到他背上,和他的绿衫粘在一起,阿三看见了,看见他和一个男人,借蒙蒙夜色,在小楼门口,做那种见不得光的勾当。
“为了钱。”艰涩的,夜莺从那把铁钳的虎口下发出细小的声音,“我不会gān别的工,昇爷给我的钱用光了,我还得回头,吃腿子饭,香港那里……我不熟的……”
金堆玉砌的香巢背后,是为了生活出卖灵魂和身体的人,阿三空dàngdàng的胸膛突然猝痛,岂止是他,自己不也为了能填饱肚子,早早割了心。
可不一样,他能挨兄弟始乱终弃的枪子,却见不得夜莺衣履煌煌,零沽色笑:“做什么不等等阿哥!”
“等?”像是听了多好笑的一个字,夜莺凉薄地问,“我等得来他么?”日本宪兵司令部,有来无回的人间活地狱,想出来,除非你做鬼。
他的冷漠激怒了阿三,伤口崩裂,阿三横竖要拉个垫背的:“我掐死你个臭婊子!”
夜莺嗅到血腥:“你中枪了吧?”阿三一震,煞白的脸上,多出一只手,神奇地麻痹了创痛,“我柜里有药,至少让我替你包扎下伤口。”手是蛊惑,声音是蛊惑,柔腻的触摸,匆匆间滑开,“我不想明天一开门,别人发现两具尸。”夜莺平静地说。
又是骗他的,柜子里哪里有药,倒是藏了一瓶烈酒,冲鼻的味道,闻一下都要醉倒,夜莺咬开盖,递到阿三唇边:“喝。”
找来一块布塞满阿三的嘴,夜莺接过酒:“是男人,就忍着。”
满地花笺里,一把锋利的拆信刀,夜莺抓过来,裁开阿三辨不出颜色的衣服,仰头吞了一大口,尽数喷在伤口上。接着,是那只比真丝还细嫩的手指,一点不客气的,钻进伤处。
阿三懵了,忽地咬紧布团,有一瞬,他分不清是疼多些,还是激奋更多。夜莺很了解枪伤,处理得gān净利落,才一会儿,一颗瘪掉的小弹头,滚到地上,那么快,阿三突然怨,太快了,子弹she得还不够深。
挺着魁梧的胸膛,阿三举高手,纱布在肚皮上一圈圈缠,夜莺的头发和呼吸,麻醉药似的在胸口jiāo替掠过,熏熏然的痒:“后天,最迟下周,日本人会放人。”
“你怎么知道?”
“听人说的。”夜莺揪着纱布头,打了个结,“过两天,我去一趟司令部。”
腰杆子晃动,疼痛又轰然,阿三猛惊醒:“你……你要做什么?”
夜莺从他的胸膛下抬头,瞟了他一眼,又低头:“我能做什么……”他什么都不会,除了朝人张开腿,“向人讨了个jiāo情,从军部,要了张通行证……”
军部的通行证?他一个下贱胚子哪来通天的门路,同贵人攀jiāo情?那都是用笑,用身子,用做娼的手段和屈rǔ换来的。
拳头擂在地上,是无用在剜心,阿三在这份煎熬中,学会了忍:“你……怎么回来的?我明明看着你上船的……”
夜莺想,这有何难,人只要不死,真心想做的,没有做不到的。
不过喝了几口江水,他到底没有淹死。
“这几天,你就在我这里养着。”
夜莺扔给阿三一个枕头。
“等你接到你的大哥,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
阿三攥着枕头的手松开,沿chuáng上浅浅的一弯侧影,虚虚抚摸。
怎么可能,他苦笑。
莫说大哥不答应,就是现在,他也舍不得动他一下。
第23章白樱
约莫两天后,一个清晨,夜莺揣上条子,奔走日本宪兵司令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