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的一人轻声开口:“不如试一试……”
几人对视一眼。
审讯室的门再度被推开时,凛玉已然知晓了他们的意图。那名主审讯员将一盏铜镜放到桌上:“得罪了。还望您配合。”
铜镜是古拙的款式,两侧各摆着支蜡烛,积了一层薄薄的蜡油和灰尘,显然是很久没人点过了。镜面泛着微光,照不清人脸。
满是超自然力量的安全部当然有特殊的审讯方法,然而魂魄元神jīng妙无比,稍有差池便是神魂俱灭,除非是对特别难缠或是关系重大之人,否则极少用这般手段。凛玉显然是后者。
此镜名魂镜。魂镜蜡烛燃起,被审讯之人的记忆片段便显现于镜面之上,如同雨露bào晒于阳光下,便只能化作透明的水汽,藏无可藏。昔日千年,这魂镜审过庚辰和陈微山,审过引发战乱的魔界少主,审过罪大恶极的各路鬼神,如今竞也轮到了凛玉。
然而试问,有哪个智力健全的正常人愿意把自己所有隐私展露在外人面前?更别提这法器还有未知副作用,据传碎过好几个神魔妖鬼的神魂。别说正正经经的神君,便是昔日那些受过审判的人亦是不肯接受的。
若是闻熹在这儿,只怕要当场bào走掀桌一人来一爪——但凛玉沉默片刻,平静道:“我接受。”
顿了顿,他补充道:“麻烦诸位只查探相关片段便可。”
几人jiāo换了一下视线,主审讯员指尖腾起的青蓝色火苗闪烁不定,在凛玉平静如水的眼神中最终落上铜镜右侧那根稍长些的蜡烛。
蜡烛的点法自有讲究——凛玉望向他,稍作示意。那人与他目光对视片刻,却直接移开了眼,淡定地把铜镜那面转向自己。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小可爱说闻熹很像攻但为什么是受,我觉得这个可以追溯到他障物的出身。
他在意出身,也就是在意自己不堪与凛玉相配——即使他知道后者爱他,但自幼受到的轻贱以至于镌刻在骨子里的自卑是没办法彻底消除的。
正因此,他在外张扬地宣示主权以赶走觊觎之人,但这种心理在见到凛玉时就会令他退缩、怀疑自己、不敢彻底占有这个人,只能主动放低姿态、把自己从心到身毫不保留地奉上,企图能摘获他眼中这朵高岭之花(他以为的)。
以上,大概就是闻熹是受的原因?
第61章比拼手速的时刻
闻熹要探望的病人住在一处私宅里。那是栋老宅了,连大片大片爬墙的常chūn藤都有了年纪成了jīng,远远瞥见这个祖宗,立刻收回了于风中招摇的翠绿藤蔓,缩头装死。
“你……你找到凛玉神君了?”
浮桨透过透明的结界,垂首看着子兰和他眸下一圈青黑:“你的消息还是很灵通。”
“猜的而已。”子兰断断续续地咳了几声,手腕没了锦被的遮掩,露出数条深深的血痕。浮桨穿过结界站到他面前,一手按住他脉搏:“你明知逃不走,为什么还要试呢。”
子兰安安静静地反问:“你也明知我不会如你的意,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子兰看着其实年纪很小。
他登上天君之位的时候尚且年幼,在凛玉、浮桨、闻熹及一众亲近长辈的扶持下方才坐稳这个位子,安安稳稳地度过了那些风雨飘摇的时刻。
自凛玉离去前与他谈过局势后,子兰便知六界不日会有大变局。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栽在浮桨手里。
……怎么会是浮桨呢。
人间古都,小城烟火,细雨下青石板路,一步一步都踏着柔和chūn风。他自少年便与浮桨相识,若是始终心存怨怼,何必到今日才亮出獠牙?
“没有原因。”浮桨道,“所以不必与我谈条件。你只要安安静静待在这里就好了。”
“这话你说过很多遍了,我没忘。”子兰凝望着他的眼睛——浮桨没有避开,两人对视半晌,终是子兰先移开了目光,仿佛在躲避什么。他低声道:“但是我不明白。”
这两日他想了很多东西。他毕竟与浮桨朝夕相处了多年,有些微弱的变化即使一时一刻不能察觉,天长日久也会感到不同之处。
他神色一动,看向浮桨颈项间的一道疤痕。纵使是障物淬了毒的利爪所伤,经过这么多天的养护,伤口早已养好,疤痕颜色已淡的与肤色相差无几,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子兰想起那日浮桨捂着鲜血淋漓的脖颈出来的模样,心中忽然掠过一丝惊疑猜测。浮桨已经拎来了一小锅:“你身上雷劫不假,多少喝点药。”
“我要用那个青瓷兰的。”子兰低头捻着手指,莫名多了些少年的娇憨,“你之前送我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