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献云悠悠把一口气从中国叹到西欧,他终于开口,“小季总记不记得有一个晚上,您和孟孟吵架后摔门出去了,孟孟他打您电话打到半夜没打通,慌得出门去找人。他是真以为您在酒吧,也是真怕您找了别人。结果在酒吧,孟孟正好碰上您弟弟,他们为什么打起来,具体您得问孟孟,我只知道孟孟确实是给您发过消息的,但您没理他……总之,等我找到他时,他已经被人按在地上打断了腿。”
季鸣则一下子就都想起来了,那段时间他和弟弟斗得正厉害,互相放了成吨的狠话,那天他刚狠狠摆了季子羽一道,季子羽约了他去酒吧谈谈,后来不知道怎么不了了之,他还曾纳闷。季鸣则顾不上自责,也顾不上报复,他现在就想,孟时雨那么娇气的小孩,当时该有多疼。
解释一下,在法国是有企业关停工厂后,工厂被工人占领,成立SCOP(工人合作社),然后由法院裁决SCOP合法的先例的。为接管停产企业而成立的合作社在全法SCOP中占11%。
第12章
季家人口不复杂,老季总在八十年代是个“官倒”。像他这样的大院子弟,从部队转业回来,自然不会去安心做个工人。那时候中国实行价格双轨制,只要你有本事,体制内倒体制外,大风刮着钱往家里chuī。老季总别的没有,部委、国企里亲戚死党一堆,张嘴批条子不费事,他就安心做了倒爷。老季总第一桶金来自日本进口的电视机,他一步就成了万元户。等小季总呱呱坠地时,四个现代化早率先实现在他家里。
九十年代老季总开始涉足房地产,要跑的关系更多,要不然那些老国企怎么破产搬迁,他们不滚,老季总怎么拿地?就在一次次地酒酣耳热后,老季总一时不慎,马虎大意给季鸣则添了个叫季子羽的弟弟。
毕竟不是一个妈,季鸣则从小就和这个弟弟不对付,后来到了董事会,更是斗成乌眼jī。他才找到借口明里暗里挤兑了季子羽好几次,季子羽就直接当着董事们的面笑他做慈善纯属傻bī,还不断暗示,新上任的慈善基金总理事于樵,分明与季鸣则有不正当关系。
季鸣则当时就有点火气上头。他想我清清白白一个人,就在座你们这些老鬼,也没谁私生活比我更gān净。那阵子恰好孟时雨也和他三天两头顶牛,动不动把于樵的案子说的一无是处,虚伪、做作、房地产商买赎罪券,进天堂照样要钻针眼,如果你们俩没有猫腻,你gān嘛不听我讲的道理。季鸣则觉得孟时雨无理取闹,一时间以北京之大,找到燕郊都没人明白自己的心意,小季总委屈得不行,只有于樵通情达理,能听他牢骚两句。
他和孟时雨关系越来越紧张,却为赌气,偏要拉着小朋友出双入对给季子羽这帮人看看。而这样的行为只能加重孟时雨的不满,为了平复男友愈发不可止息的怒气,季鸣则把自己bī成糊弄学的大师,拼命往裂缝上刷油漆。他不敢去讲当初的见色起意,现在的藕断丝连,便只能下意识地指天画地,说我多么多么爱你;他甚至许诺,我们结婚,去荷兰,去北欧,去加拿大,我们结婚。
平日,孟时雨都有着他家乡人特有的好口才,但当季鸣则散德行,学舌那些自己根本不懂的关于婚姻和爱情的大话时,孟时雨便每每丧失了对语言的掌控,他只会跳着脚一顿日爹操娘。季鸣则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高兴,哄也哄不得法,两个人就这样天天置气。季鸣则越发烦躁,他想,怎么别人家的感情生活就看起来一帆风顺?怎么老季就能安安稳稳地把他那些女人摆的平平。
五月一个晚上他和孟时雨又吵了起来。孟时雨听他讲了个电话,说约人在某某酒吧见面。小朋友误会了,执拗地不许他去。季鸣则再也忍不住火,他想自己真是犯贱,谈恋爱不是为了图开心吗,不开心那还谈个姥姥。季鸣则指着孟时雨说姓孟的你别后悔,然后把门摔得震天响,真的开车去了于樵家里。
季鸣则再没想过自己会一语成谶,那天晚上孟时雨是当真后悔。
他从没这样疼过,小朋友过去受过什么伤呢?最多也就是踢球时扭伤韧带,磕破眉骨。除了在球场上,孟时雨时时刻刻都被jīng细地护着,在他读书时,同学的表弟的邻居打了次群架都能在班里引发讨论,他们太乖,太优等,以至于连斗殴现场都没见过。孟时雨以为打架就是港片里演的那样,充满特写和慢镜头。
bào力和美没有任何关系,看场子的马仔们有烟酒过度的暗huáng的脸,他们jīng瘦,留着长而脏的小指指甲,他们知道人多势众的重要,以多欺少在这个行当并不羞耻,把人按在地上揍,用椅子砸断膝盖,拿酒去浇人的头。平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