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风不夜半夜过去寻她,自然不是为了这事情,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大约只有在深夜,才能见到她,又不必想该跟她说什么。后来心方寸一乱,想撇清这缕杂绪,就将东西留了下来。

  此时逐晨站在他面前,bī着他去捋这份前因后果,他却觉得更混乱了些。

  “没什么。”风不夜语气生硬起来,“你先收着吧。”

  大魔摩挲着下巴,摇了摇头,发现视线与逐晨jiāo错对上,游离地转开,没有焦距地乱瞟,宛如变成了一个瞎子。

  若不是因为聋子不好装,他的演技或许能自在一点。

  逐晨没顾上他,又问了一句:“为何?”

  风不夜实难启齿,遇到了个解答不出又没有方向的问题,苦恼于她的刨根究底,想叫她自己放弃。

  他不说话,这样近的距离,却叫逐晨隐约听到了他的心念,大约是什么“情人结”之类的词。

  逐晨愣了愣,再一细思当时的场景与寻山那隐晦的神态,倏地明白过来,手忙脚乱地解释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人结,我也不知道它的来历!是寻山道人骗我编的,还叫我送过来!你说他这人,年纪一大把了,到老都没个正行,整天想些不能宣道的龌龊事,过来坑害我!我居然还帮他呢,早知道就该把他放出去,让他被教训一把,以后才知道收敛!”

  风不夜面露狐疑,没有打断她,只静静看着她在那里大声唾骂寻山道人的无耻。

  她骂得激动,让风不夜又想起寻山那篇不知所谓的文章来。

  前半篇寥寥无几的几句描述,与他前半生不尽相似,看似辉煌,其实并没什么值得挂怀说道。因为各界修士看第一眼,也觉得是他。

  后面的进展虽然诡异无常,又存着一种奇妙的呼应,千丝百缕地连在他身上,仿佛是从他身上蔓延出去的第二种人生。逐晨与修士都说不是,只他自己知道,既生为人,皆有私欲,纵然是他也摆脱不掉。寻山写人性之恶,不过是他心中最惊恐又厌恶的一面。

  逐晨说到一半,见风不夜全无反应,慢慢回过神来,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

  这个词分明是她自己在明面上提起来的,偏偏还表现得那么激动,与掩耳盗铃有什么分别?

  可要是她说,她能听到别人心里所想,风不夜能相信吗?只怕会觉得她更可怜了吧,疯得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逐晨觉得自己真是百口莫辩,懊丧地捂住眼睛,叹息道:“不是的……”

  三个字风不夜听出了些惆怅,他脸上的肌肉绷得紧实,让一张原本就冷清的脸,变得更加冷酷起来。他顺着逐晨的意思点了点头,说:“那老道做事路数不合常理,喜欢看别人笑话。”

  逐晨不知道他是真信还是假信,只知道他此时应该是想让自己装得与别的徒弟一样,哪怕是自欺欺人的虚伪他亦不在乎。又感觉他话里那“笑话”两个字像巴掌一样抽打在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叫她瞬间清醒了。

  她抬眸去看对方的眼睛,那对漆黑的瞳孔里透不出半点光,似在告诉她,就是如此。

  她张了张嘴,几要脱口而出,再问一句“为什么”,大魔不知何时不看戏了,飘到她身边,嬉皮笑脸地说:“他既不敢收,你可以先放在我这里。你瞧我全身上下一通黑,就差个红色的小物件赠点彩。我保管将它带在腰间,每日带着出门游逛,不叫的这心意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蒙尘。等你什么时候想要了,我可以还给你,不稀罕占我东西。”

  逐晨听他奚落,有了个发泄的由头,跳脚道:“呸!你怎么不去抢寥寥云的红衣服呢?”

  “要不得,不可哟。”大魔夸张地摇着手,“她的衣服是她的本体,不过一片云而已,到手就消散了,去偷一片才不值得珍惜。可若是她愿意送给我,那我就会想办法将一片云给留下来。像我这种浮沉飘dàng跟无根柳絮一样的人,得别人一点真心可不容易,当然得好好保存。”

  风不夜平素正经冷傲,逐晨没觉得他像个老父亲。倒是大魔,一身混蛋似的懒散,整日开着玩笑,逐晨却觉得身上有点长辈的样子。听他明一句暗一句地说话,眼眶都热了起来。

  这时,魔界界碑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连带着地面都开始微微震颤,将她吓得一个哆嗦,还未酝酿出来的眼泪跟着憋了回去。

  她偏头一望,浓浓的烟尘向上扬起,天幕犹如被一座土墙隔断,彻底遮挡了视线,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逐晨勃然大怒道:“谁!谁啊!搞得那么大灰尘,是不是瞧不起我朝闻!”

  她纵身飞去,要找人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