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叶夏所言,顾墨尘眉梢挑了挑,说:“皇玛嬷,孙儿不傻。”
叶夏轻描淡写地“哦”了声,回应:“我知道呀,你打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
顾墨尘揉了揉额头:“皇玛嬷,你能不能好好和孙儿说说话呀?!”
叶夏忍笑,抬眼看向儿子:“哟,这都知道撒娇啦,胤祚,你快看看你七哥,都知道向皇玛嬷撒娇了,这可是很少见呢。”
就在叶夏音落时,鸣烟垂眸走上前:“主子,皇上把那三位南巡带回宫的小主儿全打发到景阳宫偏殿去住了。”
闻言,叶夏微微一怔,继而问:“景阳宫?那地儿有宫妃在住?”
康熙的女人有住景阳宫的?
目前为止,她似乎、好像并未听说过。
鸣烟眼观鼻鼻观心:“景阳宫在今日前一直荒废着,据说前朝万历年间,景阳宫是孝敬皇后住了三十年的冷宫。”
眉心微蹙,叶夏静默半晌,说:“与内务府知会一声,莫要在份例上克扣。”
住在偏僻的景阳宫,只要内务府每月按时发份例,不从中做手脚,那三位没准还能好好活寿终正寝。
因为就她所知,康熙之前册封的汉女嫔妃,有两位位居嫔位,在康熙二十年左右,已然从后宫销声匿迹。如今有这禁缠足和应对策略激将大力推行,
那些最初因稳固政权需要,被康熙纳进后宫的其他汉女妃嫔,不管有无生养过,但凡是小脚,估计都会被康熙给放在一边冷着。
但这部分妃嫔是宫里的老人儿,多年下来少不得建立自己的关系网,这被皇帝骤然间给不理不睬,若是没有什么野心,
安然活下来估计不成问题,而跟着康熙南巡进宫那三位,现今一旦住进景阳宫,面对皇宫内院这捧高踩低的典型之所,怕是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小宫女都能上去踩上两脚,何况是掌管整个皇宫主子们用度的内务府。
清史记载,内务府采办,嗯,准确些说,就是太子胤礽的奶父(乳母的男人)凌普在做内务府总管期间,那可是贪得不成样儿,
单单采购鸡蛋这一项,一颗就要一两银子,事实上,宫外花一两银子买几百颗鸡蛋,母鸡都能买好几只,足见在内务府当差有多少油水可捞。
上梁不正下梁歪,领导大贪,下面的小鱼小虾有样学样小贪,不足为奇。这么一来,那仨小脚汉女嫔妃住进堪比冷宫的景阳宫,在每月的份例上,少不了被内务府的小太监给克扣,甚至索性不给供应。
见人下菜碟,对于心术不正的宫人来说,眼睛亮着呢!
她眼下帮一把,也算是对三人的一点补偿吧。不是她猫哭耗子假慈悲,是要把禁缠足和放足彻底推行开,“上行下效”必不可少,自然就得从康熙的后宫开刀。
至于此次操作,极大可能扇掉清史上康熙的宠妃密妃,及密妃给康熙生的几个孩子,那她只能说抱歉了。蓦地,叶夏一拍额头,
按照清史记载,康熙的密妃是在康熙二十五年,也就是今年入侍宫中,如今是六月底,北巡前,听孝庄说要在八月中旬进行选秀,给后宫填充嫔妃,想到这,叶夏嘴角抽了下,朝堂上明天只怕会很热闹。
心怀野心的大臣,无不想把家中的女儿,亦或是孙女送进皇宫给皇帝做女人,好换取自身仕途平顺,及家族富贵荣耀。
美梦被击碎,这些大臣能轻易心甘?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眸光微闪了下,叶夏弯起唇角:“朝堂上明日估计很是热闹。”
“……”
顾墨尘目露不解。叶夏揉揉儿子的脑门,笑说:“你皇阿玛被嫔妃的小脚多半吓得不轻。”
闻弦音而知雅意,顾墨尘眼珠子一转,当即说:“皇阿玛这是打算禁缠足。”
他用的是陈述句,叶夏微笑:“大清入关至今,没少禁止缠足和放足,但一直推行不开,在你皇阿玛登基那年,政令推行的严厉些,缠足倒是有所缓解,然,这转眼过去十六七年,缠足这一陋习在江南一带似乎依旧盛行得很。”
顾墨尘面部表情冷凝:“江南文人墨客多。”
“是啊,江南多出文人,而缠足起源于文人骚客对‘三寸金莲’的赞赏,从而一步步发展为天足丑陋,缠足为美,且和姻缘扯上关系,
把一个明摆着是取悦男人的陋习,硬演变成一种时尚美,对女子进行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摧残,我在銮驾北巡回京途中,
正好听到一小女娃因缠足致使脚受伤痛哭不止,那哭声是从街边的医馆内传出的,小女娃应该是被她父亲抱到医馆诊治脚伤。”
“于是皇玛嬷想到重提禁缠足和放足。”
“是啊,是那个小女娃提醒了我,这不我一回宫就写了一份详细的禁缠足和如何应对策略,太皇太后看过后,很支持我。”
“皇阿玛直接用行动支持您呢。”
“上行下效。”
“孙儿懂,确实得从皇阿玛做起。”
这边叶夏和儿子聊着禁缠足和放足一事,另一边,三位汉女小脚嫔妃即便再不愿,即便再泪流不止,都改变不了搬进景阳宫偏殿居住的命运。
“姐姐,你说为什么?皇上为什么突然对我们这样?是我们哪里有做的不好吗?”
看着简陋的屋内摆设,望向窗外荒芜的院落,一汉女小常在摸着眼泪问另外两位同期进宫,准确些说,是被皇帝同时从江南带进宫的同伴,一贵人和另一常在。
“你是真傻还是单纯?”
三人中长得最为出色的这位姓刘,被康熙带回宫直接封为贵人,不过,没赐封号,直接被宫人称呼为刘贵人,此刻,她冷瞥前面说话的那位蒋常在一眼,
端着一张冷艳出尘脸走到近旁的椅上徐徐落座:“住在这倒也清静,我觉得没什么不好。”
蒋常在啜泣:“这里虽说不是冷宫,可是和冷宫有区别吗?皇上明明在北巡前还有翻过我的牌子,怎就一回来便把咱们打发到这景阳宫?”
之前住在永和宫,因德妃有宠在身,她这个小常在,偶尔也能跟着喝口汤,现下莫名被打发到这偏僻荒芜的景阳宫,这是皇上厌她了么?
“你哭给谁看啊?这景阳宫在前朝万历年间就是冷宫,咱们被迁居到这儿,明眼人用不着多想都知道是皇上厌了咱们,再说,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在乾清宫皇上让咱们脱掉鞋袜,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
齐常在是个娃娃脸,看起来稚气未脱,且特别无害,实则已年满二十,在三人中心机最深,她恼怒地瞪了眼蒋常在,续说:
“被迁居到这,我和刘姐姐的心情和你一样不好,但事已至此,你哭哭啼啼,不停地发牢骚,是觉得我们还不够烦躁吗?”
“是皇上叫咱们脱掉鞋袜的,咱们遵命行事,这有何不妥?”
蒋常在止住泪水,吸了吸鼻子,满眼懵懂地看向齐常在。朝蒋常在脚上看眼,又看了眼刘贵人的脚和自己的脚,齐常在抿了抿唇,红着眼眶带着难掩的怨气说:“是咱们的脚恶心到皇上了,甚至吓到了皇上。”
听到这话,不光蒋常在睁大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就是刘贵人亦露出怔愣的表情,蒋常在扯了扯嘴角,连连摇头:
“不可能的,皇上不可能讨厌咱们的脚。”她们的出身虽不如京城那些高门户的小姐,但她们的父亲在当地也都是父母官,
她们是正经出身,而能拥有一双小脚,无疑是她们身份的证明。在闺阁,她们足不出户,身边丫鬟妈子服侍,即便每日前去给双亲请安,
走起路身边都有丫鬟扶着,可见她们的尊贵之处,非长着一双天足,成日做活忙生计的贫家女可比的,且男人不都喜欢女子小脚吗,
且女子的脚缠的越小不是越得男子喜欢么,且皇上看中她们,带她们回宫,不就是被她走路时的摇曳身姿吸引的么,既然皇上喜欢,又怎会好端端地厌了她们的小脚?
难道皇上不知,她们女子走路流露出的弱柳拂风样儿,就来源于她们拥有一双小脚吗?
被丑到?
被吓到?
蒋常在不相信,她觉得齐常在在胡说,因此,她反驳:“你肯定在乱说,咱们的脚代表的是咱们官家小姐身份,怎会吓到皇上,怎会令皇上感到恶心?”
齐常在朝蒋常在翻个白眼:“脱掉自个鞋袜好好看看吧。”
她说着,将视线挪向刘贵人,露出一脸怅然的表情:“在我五岁那年,我娘和奶娘还有丫鬟把我关在屋里,牢牢摁着我缠脚,
当时我又哭又喊,求我娘放了我,我不想缠脚,我怕疼,我不想变成像我娘那样,走两步路就站不稳,走哪都得有人扶着,
不能蹦跳,不能随意行走的样儿,可我娘说是为我好,奶娘也说是为我好,她们不听我的,把我的脚趾生生朝脚掌掰,用布帛缠得紧紧的,
我疼啊,疼得不吃不喝,我娘和我奶娘丝毫不心软,在我爹和哥哥前来看我的时候,我又求他们救救我,但得到的回应是坚持住,爹和哥哥让我坚持住……”
说到这,齐常在眼里盈满泪水,她痛声说:“你知道吗?在家里所有人都以为我好的名义不救我那刻,我恨他们,恨他们那样对我,
我不想嫁什么好人家,我就想脚不疼,就想像街上那些能跑能跳的寻常女娃娃一样,自由自在的,想踢毽子就踢毽子,想在花园捉蝴蝶就捉蝴蝶,
但这一切全在我被强行缠足后没了,好几年过去,脚定型,每每看到自己有一双奇奇怪怪的脚,每每看到丫鬟给我洗脚时,
我都会忍不住犯恶心,都会被吓得短暂失神。待前年被皇上临幸,待被皇上带回宫前与家人分别,我望着那些熟悉的陌生人,
看着他们眼里掩饰不住的愉悦,我心里的怨气丝毫不曾消减过。他们或许以为我能被皇上看中,全源于幼时给我缠足,让我拥有一双走起路摇曳生姿的小脚,
觉得我的前程,觉得我能进宫伴驾,全是他们给的,然而,我除过怨,一点感激都没有。”嘴角掀起抹讽刺的笑:“明明是一双丑陋到极致的脚,
哪里好看了?男人们难道都眼瞎不成,喜欢这样一双难看到令人恶心,多看一眼晚上甚至做噩梦的小脚……伺候皇上,是我的幸运,
可皇上和那些男人一样喜欢小脚,我理解不了。皇上,多么尊贵的人,学识渊博,他不知道把女孩子的脚生生颤成丑陋的小脚,是不对的吗?”
刘贵人没有做声,她像是在想自己的心事,又像是在听齐常在说话。
“今日,皇上让咱们脱掉鞋袜,我一开始不理解,直至看到皇上朝咱们脱掉鞋袜的脚上瞅了一眼,然后转身迅速离开,
那一刻,我心中明悟,并感到一阵轻松,觉得皇上毕竟是皇上,和那些把丑当美的男人到底不一样。”仰起头,逼退眼里的泪水,齐常在由衷笑说:“要是皇上能因为咱们的脚彻底禁止缠足和放足,我就是在这景阳宫住到死我都愿意。”
良久,刘贵人低喃:“这些话真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
齐常在苦笑:“你觉得我心机深。”
她用的是陈述句,不是问句,见刘贵人没有在做声,方续说:“你也是官家小姐,我不信刘大人的后院没有妾室。”
长在后院,作为嫡女,府中有妾室有庶女,即便她不用去学,每日看着母亲斗父亲那些妾室,看着母亲稍有不慎被妾室算计,
看着父亲的庶子庶女想着法儿在父亲身边争宠,如若她不长点心机,就如同她这无害的娃娃脸一样,还不定怎么被父亲的庶女们算计。
“我……我其实也不喜欢我这双脚,可我逃过四岁,逃过五岁,却终没逃过六岁,和你一样,我不愿缠足,为此,被祖母关进佛堂,
两天一夜不许吃饭喝水,不许阖眼睡觉,就那么跪在佛堂里,身边还有老妈子在旁看着。随着年龄渐长,我的心慢慢变得了无生趣,
我不喜欢人看我的脚,更不会让人伺候我洗脚,今日陡然间被皇上宣召乾清宫,当面要求被脱掉鞋袜,我感觉自己身上像是不着寸缕,
站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围观,且原以为死寂不会生出半点波澜的心,一瞬间充满羞耻感。我有想到死,但理智告诉我不能这么做,
因为我还有对我很好的弟弟,在府里,也就只有弟弟心疼我这双脚。我弟比我小一岁,在我被祖母关进佛堂,勒令家里人谁都不许给我送吃食,
并吩咐下人严守厨房,免得我身边的丫鬟偷拿东西给我,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弟悄悄把他吃的糕点小心翼翼地藏起来,
他设法把看守我的老妈子引开佛堂,把自己的糕点送给我吃。”刘贵人说着,向来冷艳的脸上浮开一抹温暖轻淡的微笑,她目中神光轻松而柔和:
“我不是个聪明的,被皇上南巡带进宫,挺怕不知哪天死在这宫里,现如今被迁居到这幽静的景阳宫,说实话,我很开心。”
齐常在笑:“这份开心得算我一个。”
刘贵人看向齐常在,微笑回应:“嗯,我们一起开心,回头咱们想想法子,在这偏殿外面开块地种上蔬菜,要是能再养上两三只鸡,日子定过得快活自在。”
不用和人算计争皇宠,每天简简单单地过自个的日子,想想都轻松得很。
“刘姐姐,齐妹妹,你们都不喜欢小脚,难道在你们眼里,咱们这脚真得很丑陋?”
蒋常在听完刘贵人和齐常在所言,依然有些怀疑地看向二人:“一开始娘给我缠足的时候我也哭得厉害,但娘说咱们女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唯有这样,日后才能找个好姻缘,否则,不仅会被人嘲笑,还很难嫁出去。再说,你们真不觉得咱们走路的样子很美吗?”
“晃晃悠悠,走路要人扶,走两步就气喘,这叫好看?”
齐常在嘲讽蒋常在:“你要是实在接受不了住在这景阳宫,尽管自个想法子去皇上面前闹去,看皇上会不会因为你两滴泪就心软,就把你迁出景阳宫。”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最是看不惯蒋常在这种愚笨的女子。
蒋常在被齐常在说得眼里泪花打转:“我……我们是皇上带进宫的,是皇上的女人,皇上不能对我们这样的。”
刘贵人冷眼看向蒋常在:“皇上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缺你一个?”
认不清形势,不安现状,这人在景阳宫的日子势必不好过,更甚至过个三五月,就会像失去水分的花儿,凋落在这景阳宫。
“刘姐姐,我要放足,兴许放足后,这脚没准能慢慢恢复点。”
齐常在忽然说,闻言,刘贵人叹气:“你觉得可能吗?我是六岁缠足的,到十六七岁,脚就已然定型,想掰回来,怕是难。”
微顿须臾,她又说:“就算咱们能再次承受那份痛苦,可这脚趾掰直,等于把骨头掰正,没有太医专门医治,一双脚只怕要彻底废掉。”
想到自己尖尖的小脚,想到每次清洗时的费劲样儿,虽然不疼,却真得看一次令她厌恶一次,尤其在夏日,洗过脚若不穿上熏过香的鞋袜,即便没味儿,在她心里都会升起股子异味。
“试试吧,刘姐姐,咱们就先试试,每日洗过脚自个给自个按摩脚背脚底,能恢复点是一点,实在恢复不了就这样呗。”
齐常在继续劝说刘贵人。
“行吧,就听你的,试试。”
已定型的脚,放开后十之八九无法恢复,不过,在刘贵人心里,齐常在人不错,她不想太过拒绝对方的好意。
“咱们没进宫前,这宫里肯定还有其他小脚妃嫔,你说她们会不会也被皇上厌弃?”齐常在问。刘贵人拧眉想了下,说:
“那些都是后宫的老人儿,伺候皇上有些年头,不管有没有生育过,在皇上心里到底有几分情意,皇上或许不会再给予圣宠,但应该不会像咱们一样被迁居到此。”
御花园。
“梁九功,你说女人缠足后的小脚那么丑,男人怎就会喜欢呢?”
康熙负手站在一凉亭内,吹着迎面而来的凉风,望着天边的落日随口问梁九功,听到他这问话,梁九功知道他家主子爷没指望他作答,
只是一味地发句感慨,便规矩躬身侍立在一旁,并未答话,很快,他就又听到他家主子爷说:“朕就看了一眼,结果是既惊又恶心。怎么就能那么丑?那些赞扬小脚美的男人难不成都眼瞎不成?”
“这次禁缠足和放足,有皇额娘帮忙,肯定能在大清各州府彻底展开。”
作为皇帝,他以身作则,不喜缠足的妃嫔,不许缠足的女子参加选秀,他倒要看看,连带他在康熙元年颁布的禁缠足违令措施,哪个还胆敢在他面前作怪!
“传太子和贝子胤褆、长华到乾清宫,就说朕有事和他们说。”
走出凉亭,康熙脚步顿了下,与梁九功说了句,接着提步继续前行。
……
“大哥,你说皇阿玛召咱们这会去乾清宫要说什么重要的事啊?”
胤褆两年前虚十三,已经开始上朝,长华今年虚十三,所以年初那会同样上朝听政,至于太子保成,打小就被康熙带在身边,
在朝堂上听政是常有的事儿,这会子长华和胤褆得知康熙宣召,两人好巧不巧在阿哥所门口遇到,不由一同前往乾清宫,许是出于好奇,长华禁不住问胤褆一句,好从兄长这打听点什么出来,免得等会在乾清宫出状况。
胤褆摇头:“给咱俩传话的是同一个小太监,你不知道的事儿我自然也不知道。”
中途,两人又好巧不巧遇到太子保成,三兄弟先眨眨眼,而后不约而同摇摇头,意思是什么,哥仨心里皆明白——不清楚。
“看完了?说说你们的想法。”
康熙单刀直入,在仨儿子打千行礼后,直接把叶夏写的那份放足、禁缠足和如何应对策略给太子仨兄弟传阅,见哥仨看完,张口就问。他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太子三人。
太子保成作为储君,自然先发表看法:“这事于我大清发展有利,同时让女子不再受精神和身体摧残,让她们走出后宅,自强自立,儿臣持赞成态度。”
这份放足、禁缠足和如何应对策略一看字体就是皇玛嬷写的,而皇玛嬷做过的事无一不是为大清的未来着想,他定然是支持皇玛嬷的,不会让那些顽固不化的大臣糟践皇玛嬷的心血。
“皇阿玛,儿臣同样持支持态度。”胤褆表态。长华在胤褆音落后,说:“既然陋习就得把它祛除。”
“行,你们态度明确就好,明日你们皇玛嬷会出现在早朝上,到时,你们都给朕机灵点,可别让那些老顽固随意攻讦你们皇玛嬷。”
康熙眼里写满欣慰,叮嘱太子三人。
“皇玛嬷又没错,儿臣不会由着他人出言伤皇玛嬷一句!”
太子保成眼神坚定,言辞灼灼地说了句。胤褆和长华异口同声:“儿臣亦是!”
皇玛嬷从未有过私心,有哪个不长眼的明日敢对皇玛嬷出言不逊,等着被他们兄弟喷吧!
翌日早朝前,叶夏在李嬷嬷和鸣烟鸣翠服侍下,穿戴好朝服,乘坐凤辇前去早朝的路上,对李嬷嬷笑说:“今日过后,哀家怕是要出名咯!”
李嬷嬷有点担心:“主子就不怕吗?”
朝堂上那些文臣武将可不好对付,尤其是涉及到他们的利益,还不得口出狂言攻讦她家主子?
譬如牝鸡司晨,譬如后宫不得干政等不中听的话。
“怕?哀家为何要怕?又有什么可怕的?陋习就得祛除,不管它存在多少年。”
放足,禁缠足,能让那些被家里要求缠足的女娃娃不再受精神和身体上的摧残,随便他人怎么咒骂。
“奴才支持主子!”
主子所言所行无一不对,她坚决支持主子。“奴才也支持主子!”
鸣烟、鸣翠和高全附和。“
宫里昨日发生的事儿,身在宫外的大臣,虽坐在各自府上,却通过各自的渠道,多多少少都有听说一些,加之康熙有意着人传出他对小脚的不喜,
那些大臣得知消息后,皆不以为意,在他们看来,女人缠足那都是传了八九百年,且大清入关至今,先帝和太宗皇帝哪个没有发布禁缠足和放足的法令,结果如何?
还不是执行不下去,就是当即皇帝,刚登基那会,下达的禁缠足和放足法令更为严厉,前年南巡,不照样自个带小脚汉妃回宫,且大婚过后那会,宫里纳的小脚汉妃少吗?
这些得到消息的大臣可不相信皇帝这能不再碰汉女小脚嫔妃,他们觉得皇帝只是做做样子,于是乎,今日上早朝,全没把昨日听来的消息当回事儿。
不光如此,他们甚至在宫门口碰见,彼此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像是达成某种默契,随着宫门打开,结伴而行。
而能从宫里接收消息的,无疑官位不低,无疑都有着各自的消息渠道。毕竟消息灵通,能让他们在朝堂上行事方便很多。
至于康熙知不知道宫里有大臣的眼线,对于一个合格的帝王来说,自然是知道的,但眼线是铲除不完的,究其缘由,很简单,
有人的地方就难免有利益挂钩。皇宫这地方,最不缺人,为点小恩小惠,宫里的太监宫女被收买不是难事,何况只是传点小消息,只要够小心谨慎,不被主子们发现,出不了什么岔子。
“佟大人,你说咱们皇上是玩玩还是打算来真的?”
佟国维被一位同僚追上,低声询问佟国维对皇帝将南巡归来、带进宫的三位汉女小脚嫔妃于昨日迁居景阳宫的看法,闻言,佟国维淡淡地瞥对方一眼:“揣测圣意是何罪,用不着我提醒吧?”
问话的这位大臣和佟国维品级差不多,两人有点私交,因此,佟国维来了这么一句,算是让对方警醒些,莫忘记这江山姓爱新觉罗。
这天下都是爱新觉罗家的,皇帝又是一国之君,真要下狠手禁缠足和放足,就万没有推展不开的法令。
“别别别,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可没揣测圣意的意思。”
与佟国维搭话的大臣浑身僵了下,赔着笑脸说了句。佟国维没接话,自顾自朝前走。
众臣针对皇帝将南巡带回宫的三位汉女小脚嫔妃迁居景阳宫一事议论纷纷,想着今日早朝上会不会说起和女人小脚有关的事儿,以至于人人各怀心思,在走进朝堂后,默默告诉自己,静观其变。
熟料,当诸位大臣看到朝堂上摆放着一张凤椅,刹那间,所有人心神一怔,想着这凤椅莫不是给太皇太后准备的。叶夏是太后,
从不参与朝政和过问后宫诸事,这是前朝后宫都知道的,所以,诸臣没把朝堂上摆放的这把凤椅往叶夏身上想。
可是后宫不得干政,再说,太皇太后都多大岁数了,来朝堂上做什么?
难不成……难不成和禁缠足、放足有关?大臣们心里如是猜测着,却转瞬又不以为然。说什么以缠足女子入宫者斩,先帝不照样纳汉女小脚嫔妃,不照样把董鄂妃宠得没边儿?
康熙是在前往宁寿宫接叶夏一起上早朝遇到的,此刻,随着梁九功尖锐的嗓音扬起:“皇上驾到!太后驾到!跪!”
文武百官怔忪了下,齐跪地恭顺行礼。凤椅是给太后准备的,这是怎么回事?向来……
糊涂!
他们真是糊涂啊!
太后早些年前就变得不一样,他们为何要用老思想想太后,觉得太后只是皇室的吉祥物,不问世事?
“诸位臣工平身,太后今日来上早朝,是有一事要宣布,这件事涉及我大清不少女子的康健,接下来就由太后说说今日要宣布的事。”
康熙站在朝堂正前方,他没有去坐龙椅,且就在叶夏身边站着,开口就说出叶夏来上朝的目的,虽未说的太直白,但有昨日的消息放出,这位一国之君相信诸臣心里都明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