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这彩虹屁,把尊贵的康熙帝又一次气得不轻。
“孙儿谢谢皇玛嬷,孙儿会比皇叔(阿玛)更孝顺皇玛嬷!”
裕亲王府世子和常宁的俩儿子朝叶夏打千一礼,态度诚恳,比之常宁有过之而无不及。
“臭小子,皇额娘有我这个做儿子的孝顺,用不着你们献殷勤。”
常宁瞪眼儿子侄儿,接着朝康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皇上,皇额娘也有给我做骑马装呢,回头我就穿出来给你看看。”
“没时间。”
谁要看他的骑马装?朕有那么闲吗?
幼稚!
康熙腹诽弟弟常宁一句,打马陪叶夏缓缓前行,良久,他清清嗓子轻唤:“皇额娘。”
叶夏转头看向康熙:“……”
“您该不会也有给我二哥做骑马装吧?”
康熙压低声音问。
殊不知,常宁等人就在他身后随行,把他那句自以为压得很低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我只是把制衣图让人送到他们府上,至于你二哥的福晋有没有给二哥做,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叶夏哪不知康熙的心思,她好笑地摇摇头:“你这身最为特别,用不着吃你二哥和常宁的醋。”
“吃醋?儿子没有,绝对没有。”
康熙如小孩儿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叶夏低笑:“你们呀,怎么都像长不大的孩子呢?皇额娘答应你,日后想到好事物定先告知与你,”
说到这,她忽然想到什么,禁不住笑眯眯接住前话:“正好我这会儿想到一事物,或许于你有大用处。”
康熙眼睛发亮,好奇地看着叶夏:“皇额娘快说,儿子迫不及待想听到呢。”
叶夏也不卖关子,直言:“蒙古各部以放牧为生,朝廷可以收购蒙古的羊毛,将羊毛加工织成一种保暖衣物,这不仅可以返销给蒙古各部,也可以卖给关内各州府百姓。”
“剪羊毛这我是知道的,用剪下的羊毛编织毯子,蒙古各部没少往宫里送,可那玩意铺在地上倒还好,穿在人身上岂不扎人?”
康熙提出疑问,但他心里清楚知道,如果羊毛真能编织成保暖衣物,如果编织好的衣物不扎人,如果真有保暖效果,那么这于他,于朝廷皆是好事。
“直接织成衣物是不行,但经过加工,再将羊毛纺成毛线,手感柔软着呢,如果再染色成各种颜色的毛线,用这些毛线去织毛衣、
毛裤、马甲,穿在身上既好看又轻松还保暖得很,最关键的是,在天气转冷,用不着穿棉衣的时候,我想,人们肯定很喜欢这种用毛线织成的衣物,
毕竟美观嘛,总比天刚一转冷就把棉衣穿上身,那样既显得臃肿,又难免会感到太热,而不穿棉衣,又免不了受冷,或许你会还说可以里三层外三层多穿几件衣服,
但这样穿起来会很麻烦,而用毛线织成的衣物,就解决了人们在天气转冷,却不是很冷,及天气转暖,脱下棉衣感到冷,不妥却感到热的情况下穿衣问题。”
叶夏只说表面,至于收购样貌,加工羊毛成毛线,织成衣物返销蒙古过程中蕴藏的深意,就由身旁这位帝王自个想吧。
“羊毛收购过来肯定便宜,加工后织成毛衣卖回蒙古,价格肯定翻好几倍不止,好,这很好,皇额娘,你这法子太好了,可是这要找到懂得加工羊毛的人,怕是不易啊!”
染色,江南那边多的是,哪怕一开始不知道该如何给毛线染色,但琢磨琢磨,那些染色纺肯定能琢磨出来,但加工羊毛估计难。
“加工羊毛这事儿,我和小七来想法子。”
一听叶夏这话,康熙微蹙的眉头立时舒展,笑说:“对呀,皇额娘脑子好使,小子又是脑瓜子转得快的,有他和皇额娘一块琢磨如何把羊毛清洁、加工柔软,肯定用不了多长时间。”
慢悠悠又朝前骑出一段路程,叶夏有些倦了,便在便宜儿孙们陪护下,回到车辇上继续赶路。
斜躺在车内软榻上,随着车辇轻微晃悠,叶夏回想着曾看过的有关康熙北巡、木兰秋弥等活动的史料。康熙之所以每隔数年进行一次北巡、木兰秋弥等活动,用意在于加强北部边防,密切与蒙古部的联系,以达到巩固清王朝统治的目的。
当然,北巡塞北,与蒙古部取得更密切联系的同时,其实康熙还带着威慑作用,免得蒙古部忘乎所以,对朝廷生出不臣之心。
再就是,为使大清江山后继有人,康熙吸取史上历代帝王管教王子王孙方面的经验教训,把教育考察皇子的范围从封闭的宫廷活动,扩展到宫廷以外的天地,譬如塞北巡查、木兰行围,就是诸位皇子表现自我,康熙考察皇子的重要途径。
换句话来说,塞外已然成为皇子们的一个户外考场。
唉!做皇子不容易,做皇帝更不容易,但历朝历代偏偏就有不少皇子争抢着庙堂上那把高椅,然,坐上去,不管通过哪种途径坐上去,真正能成为明君,流芳千古的却不多。
在戏剧《七品芝麻官》中有一句台词,叫做“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那么做皇帝如果没有足够的责任感、没有足够的能力治理好国家,又何必一开始去争抢,去登上高位?
人啊,做任何事都需量力而行,需找准自我定位,否则,这是对己对他人都不负责任的行为。
来到这大清,成为仁宪太后,有她潜移默化教导过的皇子们,不知道还会不会出现清史上的夺嫡大战?叶夏思索到这,嘴里禁不住喃喃一句:“应该不会吧……”
李嬷嬷就在边上坐着,方便随时服侍主子起身,隐约间她似是听到叶夏出声,不由问:“主子,您是有什么吩咐吗?”
“……”
叶夏怔了下,摆摆手:“没有,你累了就眯会,不用管哀家。”
李嬷嬷见叶夏没事儿,就没再多言,却也没有听叶夏所言闭眼小憩,她是奴才,伺候好主子是最当紧的事儿,怎能因为主子体恤,
就不知分寸地顺杆爬,坐在旁只顾自个休息,忘记自己作为奴才的本分?所以,心中定位准确,李嬷嬷不容许自己犯错。
哪怕一丁点错误,在李嬷嬷这,都是不被她自个允许的。
一路走走停停,由一百二十多辆大车、两万余人的康熙巡幸队伍自京城起驾,途径密云县,从北古口过长城,然后经过敖汉部、
亲曼部、扎鲁特部,直抵科尔沁部。这是孝庄的故乡,是清朝好几位皇后的故乡。提前得知皇帝北巡要来科尔沁,科尔沁部在康熙到来这日,
无疑以最隆重,最盛大的仪式欢迎康熙的到来,欢迎他们科尔沁出的太皇天后、太后的到来,欢迎诸位皇子的到来。
随康熙此次北巡的皇子有:皇长子胤褆、皇四子长生、皇五子万黼、皇六子胤祉、皇七子胤禛(顾墨尘)、皇八子胤禶、皇九子胤祺。
康熙在北巡行进中告诉这些儿子,说他们身上都留着科尔沁蒙古的血液,清皇室和科尔沁王公世修秦晋,永结国姻,是太祖努尔哈赤定下的国策,
仅皇太极和顺治帝在科尔沁左翼中旗莽古斯家族娶走四位女子做皇后,科尔沁蒙古是清廷用血缘和情感建造的屏藩朔漠的长城。
而皇子们眼下并不知,康熙帝现在也没告诉诸位皇子,数年后平定准葛尔叛乱中,科尔沁部将会佯装内应,诱噶尔丹南下,
在召莫多战役中,歼灭噶尔丹数十万大军,使其元气大伤,由此足见科尔沁部在维护国家统一中,做出了重大贡献。然,
这都是未来要发生的事儿,康熙即便是帝王,却也只是人不是神,无法预测未来,自然就无法告知皇子们科尔沁部在数年后的平定准葛尔叛乱有起过何等作用。
站在熟悉的土地上,看着一个个蒙古包,看着那如同厚厚绿毯似的草儿,在碧蓝天空映衬下,是那么清新,是那么美好,
孝庄只觉精神头异常得好。她被苏麻喇姑和叶夏搀扶着,身后跟着慧妃和陪圣驾而来的两个低位嫔妃,既蒙古王公大臣的内眷,
眉眼间笑意蕴染,走在脚下的绿毯上,望向远方稍有起伏的绿波,听着质朴高亢的蒙古民歌,忽然感叹:“科尔沁还是以前那个科尔沁,可故人却难再见。”
苏麻喇姑知道她家格格嘴里的古人都指的是谁,但生老病死乃世间规律,谁都无法阻挡。
骏马在奔驰,牧民在歌唱,草原上的小花和牛羊还有牧人与骏马,组成一幅极为优美的画,这画在孝庄眼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当然,在叶夏眼里亦熟悉得很,毕竟她有着仁宪太后的记忆,在踏上草原的一瞬间,和孝庄的心境几乎无二样。
——油然而生的亲切感。
绿草如茵,风儿吹过,清淡的草木香味扑鼻而来,令人如痴如醉、倍感心旷神怡。
北朝民歌“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在这儿被彰显的淋漓尽致。似是觉得身后跟的人太多影响自己在故乡的土地上忆亲人,
孝庄着慧妃带着那俩地位嫔妃,及蒙古福晋们和大清嫁到科尔沁的公主们全都退下休息,只留苏麻喇姑和叶夏在身边陪伴。
不过,在孝庄身边伺候的两个大宫女和伺候叶夏的李嬷嬷、鸣烟、鸣翠有被留下,默默随在主子们身后伺候,以便随时上前伺候。
他们中有捧着糕点瓜果的,有捧着软垫的,有捧着喷香奶茶的,而李嬷嬷手上则捧着一把二胡,这是叶夏吩咐让带着的。
如此优美的草原,皇帝带着皇子们和蒙古大臣们在说事儿,按规矩,女眷不能留着旁听,那么逛逛这草原,如何能没有音乐?
“琪琪格,你带着那把胡琴出来,是要拉曲子给皇额娘听么?”
孝庄被苏麻喇姑扶着缓缓坐在草地上,她像是忘记宫人手中还捧着软垫,就那么随意地就地坐了下来,满目慈爱地看向正要坐在她身旁的叶夏。
闻言,叶夏微笑点头:“这么美的草原,不拉首曲子怎么能行?”
见她语气调皮,说着还眨眨清亮可见底的眼睛,孝庄笑嗔:“苏麻,你看看这皮猴子,在宫里端庄得很,这一回到草原上,就原形毕露了。”
苏麻喇姑笑笑,倒是没有说话。
“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嘛,而且大家都像是自由飞翔的鸟儿,自由奔驰的骏马,我不自主就回想起小时候,难免放得开一些。”
“还放得开一些?我看你啊,这一路上的皮样儿丝毫不亚于保清他们。”
“皇额娘怎么能拿我和保清他们比呢?他们还是小孩子呢!”
叶夏坐到孝庄身边,鼓起腮帮子,露出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态,逗得孝庄乐呵不已。
见自家格格高兴,苏麻喇姑亦高兴得很,这时,叶夏接过李嬷嬷呈上的二胡,看眼保清等皇子不知何时同京中随驾前来王府世子,
大臣府上的贵公子们还有蒙古王公子弟,一大拨人骑着骏马奔驰在草原上,看样子像是在比赛,不由想起一首二胡名曲《赛马》,心里这般想着,她手上立时见行动。
《赛马》是以内蒙古人民在传统节日“那达慕”盛会上进行赛马比赛作为背景,由着名作曲家黄淮海于六四年创作的,
后面又有闵慧芬大师改编,再往后,经沈立群同志再次改编,演绎成后来大家听到的更为短小精悍的版本,舞台效果更为强烈。
曲调明快,完美诠释了奔马驰骋千里草原的壮阔景象,想把这首曲子拉好,需要有极强的表现张力,极强的表现力,外加极强的表现欲望。尤其是曲子最后,用胡琴所表达出的奔马嘶鸣的那段音乐,是全曲的高潮,直至乐曲结束。
如何评价《赛马》拉得好坏,就看听完整首曲子,能否让人深刻联想到那达慕大会的盛况。
从叶夏手中的弓弦奏出第一个音符起,孝庄和苏麻喇姑就被吸引住心神,同样的,李嬷嬷等在旁侍候的宫人亦被深深吸引,
好叭,就连正在赛马的皇子们和一众贵公子、蒙古王公子弟,都不由拽着马缰,减缓马儿奔跑的速度,回头望向曲声传来的方向。
“是皇玛嬷在拉二胡。”
“皇玛嬷拉的这曲子我都没听过,不过,这曲子听起来好像很适合咱们现在比赛用。”
“曲名叫《赛马》。”
“七哥,你咋知道呀?”
“我在宫里听皇玛嬷拉过,你们难道没听过?”
“没有。”
“我也没有。”
皇子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忽然,胤褆扬起手中的马鞭,只见他骑的马儿瞬间如离弦之箭,疾驰远去,接着,大家像是反应过来,继续前面的比赛,嘴里喊着“驾”,个个热血沸腾,想超越对方,成为这场赛马的胜出者。
曲声激昂热烈,骏马奔腾激越,纵横驰骋。孝庄望着骏马上的少年们,耳边回荡着令人心情澎湃动容的乐曲,神色时喜时悲,
她想起年少时不少往事,想起她和哥哥们打马比赛,想起那个他……那个早已离她而去,却被刻在心底的高大伟岸身影,
想起他们在草原上骑马驰骋,想起他们的欢声笑语,想起他们有情却无缘走在一起,不知何时,孝庄眸中泪水滴落,她整个人陷在对往事的回忆中。
察觉到孝庄的情绪变化,一曲《赛马》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叶夏莫名地想起电视机《孝庄秘史》,待她回过神时,手中的二胡已拉出《孝庄秘史》中的主题曲《你》,且随着曲声响自个吟唱起来:
“你从天而降的你,落在我的马背上,如玉的模样,清水般的目光,一丝浅笑让我心发烫……”
苏麻拉姑听到叶夏吟唱的这首歌,一时间激动一场,她觉得这歌儿就像是为她家格格专门写的……
“……你在那万人中央,感受那万丈荣光,看不见你的眼睛,是否会藏着泪光……”
叶夏的嗓音真得很好听,一点都不像是四十来岁女人该有的声音,清越动听,如山涧清泉,夹带着丝丝甜意。
“格格!格格,您还好吧?”
轻声唱完两遍,叶夏把二胡交由李嬷嬷收好,听到苏麻喇姑在和孝庄说话,她抿了抿唇,对孝庄说:“皇额娘,刚才那首歌是送给你的,好听吗?”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孝庄接过苏麻喇姑递来的帕子擦拭了下眼角和脸上的泪痕,方满目慈爱地笑着回应叶夏:“好听,皇额娘很喜欢,谢谢琪琪格了。”
在科尔沁部逗留了数日,康熙移驾木兰围场,随行人员在前面两万多人基础上,多出科尔沁部这边数百人。
而在木兰围场这边,康熙起帐设宴,招待蒙古各部王公。
欢宴期间,还举行了诈马(速度赛马)、什榜(演奏蒙古音乐)、布库(摔跤比赛)等活动。
除此之外,就是大型活动围捕狩猎。
这日,在康熙一声令下,皇子、亲王、贝勒、贝子率先骑射猎杀,紧跟着是八旗精兵、蒙古铁骑大规模围射,一时间锣鼓喧天,万马奔腾、箭如雨下……
“去玩吧,跟着那些福晋一起去转转,看看能猎到什么野物,不用在帐子里陪我这老婆子。”
孝庄靠在榻上的大引枕上,笑对叶夏说:“换上你那套骑装,这样狩猎方便,记得不要去林子深处,更不可以甩开护着你的侍卫。”
叶夏抿唇静默须臾,说:“那我抓只活着的红狐回来送给皇额娘。”
“好,皇额娘等着。”
孝庄笑说了句。
“有奴才在这照顾主子,太后尽管去玩吧!”
苏麻拉姑接过宫女奉上的茶水,捧到孝庄跟前,叶夏见状,忙伸手扶孝庄坐好:“那我去啦。”
“去吧,注意安全。”
孝庄叮嘱一句,目送叶夏走出帐子。
木兰围场这边的林子很大,一眼难望到头,远远看过去,宛若绿云随风飘荡。叶夏没有和那些喜欢围猎的福晋们一起,她骑在马上,身后跟着小林子、小松子俩小太监和十多名身强体健,保护他的侍卫。
她没背弓箭,亦没肩挎顾墨尘研制的五连发半自动火铳,而这两样狩猎工具,要么被小林子背着,要么就被小松子背着,
不是叶夏不想自个携带狩猎工具,是李嬷嬷和高全怕累着她这个主子,说什么都要小林子、小松子把弓箭、火铳给背着,等进了林子,需要用到,再由小林子二人呈上便是。
但说实话,叶夏并不想捕杀猎物,尤其是后世的稀缺物种。然,大清的木兰围猎却是不会管那些的,且在这固有的环境下,她能说什么?
阻止?
别开玩笑,人家这围猎有着自己的目的,听得进去她讲的大道理?
再说,皇帝代表皇权,代表最高皇权,哪怕她是太后,在皇帝面前,有些话也不是她能说的。
更何况这大清的木兰围猎说蕴藏的目的具有政治意义,她除非想和康熙对着干,想把封建皇权彻底推翻,尽管去阻止围猎,说哪些哪些动物后世会亡种,别去射杀它们。
那么估计她这儿刚音落,等着她的就是一死吧。
后世?因为她提到后世,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是个异类,康熙能留她活着?
即便康熙胆正,不怕,留她一命,大臣们呢?
众口铄金,为大局着想,死,她是避不过的。
怕死吗?
不怕,但她不喜欢窝窝囊囊,被当做异类处死,那样死的太没尊严,是她不愿接受的。
所以,在这围猎中,她能做到的,就是自己不去射杀稀缺动物。
如是想着,叶夏却不知危险正在靠近八岁大的雍郡王胤禛,她的亲亲小儿子顾墨尘。
“大哥,八弟不舒服怕是参加不了比赛了,不然他一会在马上再颠一颠肯定更难受。”
顾墨尘目含忧色看眼八皇子胤禶,对骑在马背上正朝他望过来的胤褆说:“要不我送八弟回帐子,大哥和其他哥哥们看顾着九弟继续参加狩猎比赛。”
“这么做,就等于你和八弟放弃了比赛,你可想好了?皇阿玛在赛前说过,比赛结束,根据猎到的野物进行论赏。”
胤褆好心提醒。对于八阿哥胤禶,他是没多少感情的,一是对方的额娘位分低,和他额娘没什么交集,二是八阿哥和他这个大哥也不怎么亲近,
但七弟却不同,他和老二还有太子及老四、老五、老六,都是看着老七长大的,且都极为喜欢老七这个弟弟,又岂会
看着对他也很好,也很喜欢他的七弟放弃这次在皇玛嬷面前表现的机会?
顾墨尘知道对方这是为他着想,他扯了扯嘴角,露出抹浅淡的微笑:“以后有的是机会参加比赛,大哥和各位哥哥们还有九弟好好比赛,我和八弟等着你们都取得佳绩。”
见顾墨尘意决,胤褆倒没再说劝阻的话,但他吩咐跟着自己的护卫出列四人,跟着护送顾墨尘和八阿哥,却被顾墨尘出言挡下:
“大哥不必如此,我和八弟有护卫跟着,这林子里虽说已排查,不会有大家伙出现,但身边多带点人还是安全些,再说我和八弟原路返回,一会就能出林子。”
每个皇子身后有跟八名侍卫护周全,顾墨尘和八阿哥胤禶两人的侍卫加起来有十六名,顾墨尘觉得他们出林子应该很安全。
狩猎开始没多久,如果不是肚子实在难受,八阿哥胤禶说什么都
不会中途退赛,还连累他最喜欢的七哥跟着退赛,这会子,八阿哥心里又难受又感动,抱着肚子趴在马背上,眼眶红得像兔子眼睛。
“那行,你和八弟出林子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些。”
胤褆叮嘱顾墨尘,接着又对护卫顾墨尘和八阿哥胤禶的侍卫们说:“务必安全护送雍郡王和八阿哥回到帐子里。”
十六名侍卫眼神坚定,气应声“嗻。”
但若仔细去看这些侍卫的话,其实不难从中看出有一人神色有异。
“八弟,你要不和我同乘一匹马?”
八阿哥许是腹部太痛,只见其额头上冷汗涔落,脸色煞白如纸,看得顾墨尘心里禁不住一紧,但他的提议并未得到八阿哥胤禶同意:“七哥,我没事,我能坚持住。”
他已经拖累七哥不得不放弃比赛,若再和七哥同乘一匹马,万一出林子途中有个万一,岂不是又要拖累七哥?毕竟马儿跑的话,驮一个人比两个人要来得轻松些。
不是八阿哥胤禶想得太多,是皇宫的里孩子打小就成熟,而这狩猎的林子又茂密又大,他们虽说没在林子深处,却也起码已快到林子中间,现在要处林子,即便原路返回,谁又能保证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康熙这会儿正在一群侍卫护卫下拿着弓箭兴致勃勃地寻找着猎物,在他身后还跟着不少武将,都端坐在马背上,盯着周围的动静,
好发现野物第一时间放出羽箭。此时是清晨,太阳穿过茂密的树叶缝隙洒落在草丛中,形成一个个斑驳的影子。
蓦地,康熙的目光变得犀利,锁在一只出现在眼帘里面的野鹿身上,拉弓搭箭,“嗖”一声,一支羽箭射出,直直地射中那只野鹿的脖子上,立时,康熙帝身后响起一阵恭贺声。
然,康熙没做声,而是忽然一夹马腹,朝左前方疾驰,与此同时,他再次拉弓搭箭,盯着一只奔跑在林木中的狍子。
护卫在康熙身边的侍卫们,几乎在康熙的马儿动的一瞬间,打马追上,以确保皇帝在狩猎过程中周全。
“七哥,是弟弟拖累你了。”
八阿哥腹部不适,出林子的速度不免有点缓慢,可他一想起自己早不舒服晚不舒服,偏偏要在今日围猎的时候出现不适,
害得对他极好的七哥受连累,不能参加狩猎比赛,不能在今日取得佳绩,得皇阿玛夸赞赏赐,于是,他越想越怨怪自个不争气,怨怪自个拖累顾墨尘,禁不住语带懊悔和歉意,虚弱无力地向顾墨尘赔不是。
“自家兄弟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顾墨尘完全没把这次狩猎当回事儿,他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讨皇帝欢心,讨在人前的脸面,而且对于猎杀动物,他从来没有兴趣,
何况他来自后世,知道有些动物不可猎杀,然,这里是大清,如若真被他遇到那种不能猎杀的动物,一旦他下不去手,没准会被康熙认为太过妇人之仁,少不得被教训一番。
恰巧八阿哥胤禶身体不适,他又正好找不到借口退出比赛,就这么着,八阿哥胤禶送给他如此好的一个理由,护送身体不适的弟弟回帐子歇着。
“可七哥的骑射工夫和好的,如果参加这次的狩猎比赛,在一众兄弟中,没准七哥可以和大哥一争高低呢。”八阿哥胤禶如是说着。
顾墨尘看眼对方:“我从来没想过和任何兄弟争高低,我只想着把自己要做的事做好,这就足以。”
年龄不大,想的倒不少,皇家的孩子果真都不可小觑啊!
“七哥,看着好无欲无求啊!”
八阿哥胤禶稚声感叹。”
“无欲无求不好吗?”
顾墨尘浅声说:“人贵在自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知道什么才是自己该做的,知道自己做这件事才能做成,不去想自己能力达不到却偏要去做的事,
这样会活得轻松,快乐些。我呢,每天想的就是多研制出些利国利民的好东西,这样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咱们大清就能繁荣昌盛,不敢有外敌来侵,这既是我的梦想,也是我愿意为之奋斗一生要做的事儿,你呢?八弟想做些什么?”
“我?我能做什么么?”
八阿哥胤禶喃喃:“我脑子不聪明,在尚书房读书成绩处于兄弟中的中下游,骑射上也不出众,到现在没想过自己能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看着八阿哥胤禶蔫哒哒的样儿,顾墨尘说:
“哪个说你脑子不聪明?八弟,人首先得自个瞧得起自个,不要听些闲言碎语,记住,一个内心强大的人,是不会在意他人说什么的,
他会用行动证明自己的能力。何况,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的闪光点,就譬如八弟很心细,这就是你的优点,再譬如,八弟你性格好,
不会随便乱发脾气,单就这俩优点,日后八弟进朝堂帮皇阿玛办差,被皇阿玛分到合适的部门办差,定能帮助皇阿玛分忧解劳,给咱大清的建设和发展添砖加瓦。”
“七哥你真会说。”
八阿哥胤禶害羞起来:“我当不起七哥的夸奖,论心细,其实哥哥们都比我强,论脾气好,哥哥们的脾气我看着都好得很。”
被喜欢的七哥夸赞,他心里其实挺开心的,就是有些不好意思。
“夸你是让你变得更好,但你也有缺点。”
顾墨尘说。
八阿哥胤禶睁大眼:“……”
顾墨尘:“你没有自信,这是你的缺点,八弟,你要知道你是皇子,除过太子哥外,咱们其他兄弟都是一样的身份,都是皇阿玛的皇子,
都是姓爱新觉罗,你平日里得拿出自信,不要身边一说什么你就怀疑自个是不是没做对,是不是有说错话,被一个外人牵着鼻子走。”
“我知道了,谢谢七哥。”
八阿哥胤禶明白,他七哥这是明明白白告诉他,不能被身边的奴才牵着鼻子走,他是皇子,得有皇子该有的气度和威严,怎能让一个奴才在身边指手画脚?哪怕这奴才是为他好,也不能不分准备,不拿规矩当回事,逾越身份。
为您好?总是一句“主子,奴才是为您好”,伺候他好几年的宫女春盈,仗着是额娘放在他身边伺候他,没少对他指手画脚,尤其在他进尚书房读书后,只要身边没旁人,就会说他兄弟们的是非。
哼!她以为她是谁啊?要不是看在额娘的面子上,他早就将那不知死活的贱婢给收拾了,竟敢当着他的面,非议他的兄弟,是不把他这主子放在眼里,还是不把皇家放在眼里?
八阿哥胤禶如是想着,不过,他没想到自己身边的大宫女春盈的所作所为会被雍郡王,他家七哥知道。
但一想春盈怕是太嚣张,在阿哥所有了名气,难免被他哥哥们知道这么个糟心玩意儿是他的人。
“八弟,你可还能撑住?”
顾墨尘转开话题,闻言,八阿哥胤禶忍着腹部传来的绞痛说:“还能撑住。”
顾墨尘问:“是吃坏肚子了吗?”
八阿哥胤禶摇头:“大家都吃的一样。”
如果是吃坏肚子,他只需找个地方解决下,应该就不成问题,可是他没要去解决的意思,显然和吃坏肚子没关系。
顾墨尘蹙眉:“不是吃坏肚子,那会是什么原因导致你腹痛?”
难道……难道是急性阑尾炎?
一想到这个可能,顾墨尘心里不由着急,但他面上却保持镇定,免得说出他的猜测,导致八阿哥胤禶心慌害怕,于是,他说:“你坚持住,出去有太医呢,再不行还有皇玛嬷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嗯,我不怕的。”
八阿哥胤禶乖觉地回应了句,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七哥,你说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顾墨尘随口说:“或许是昨个夜里受了凉,等太医看过就能知道。”
就在顾墨尘音落的瞬间,原本静寂的林子里忽然响起鸟雀扑打翅膀声,接着,不少鸟雀自灌木丛中,自草丛中飞起,像是逃命似的。
自幼有修习母上大人上一世教的家传内功心法,顾墨尘五感敏锐,耳力自然没得说,听到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到不远处的灌木丛连连晃动,
他眯起眼望了过去,先是看到草丛里游走着不少花花绿绿,一看就有剧毒的毒蛇,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熟料,座下的马儿开始不安地嘶鸣起来,踏着蹄子原地打转。
侍卫们警惕起来,其中一人说:“有危险!”
另一名侍卫紧跟着说:“有蛇,全是毒蛇,快,护送雍郡王和八阿哥加快速度出林子!”
然,除过游向他们座下马儿的毒蛇,一只猛虎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
有侍卫不可思议地发出疑问。皇家围场,在狩猎前,都有检查有无大家伙在里面出没,不可能把危险留着,给皇帝的安全造成威胁,可是他们此时此刻却看到了什么?
大虫!一直打眼看就很凶猛的大虫!
震耳的虎啸响起,顾墨尘见事色明显不对,忙对护着他和八阿哥胤禶的侍卫们说:“大家别慌,速度点……”
他话还没说完,猛虎就冲着护着侍卫们扑了过来,准确些说是冲着他和八阿哥胤禶扑了过来。十多匹马全部受惊,面对百兽之王释放出的威压,
顾墨尘座下的马儿狠狠地抬起前蹄,疯跑起来,他身后,八阿哥胤禶的马儿亦疯狂奔跑。
“七哥!七哥!怎么办?大虫在追咱们!”
八阿哥胤禶几乎快要哭出声。
侍卫们为保护他和七哥,已经有好几个人被大虫咬伤、咬死。
为什么?
为什么他和七哥会遇到大虫?
“抱住马脖子!”
顾墨尘想要勒住马缰,让马儿停下来,但是马儿受惊,这会子哪里听他的。
“七哥……”
八阿哥胤禶身体不适,体虚的根本使不上力气抱马脖子,这不被疯了似的马儿垫了会,一下子就从马背上给摔了下来。
听到身后的声响,顾墨尘急得不行,见前方数丈外有棵碗口粗的树,他一咬牙,在马儿经过那棵树的时候,一跃而起,抱住那棵树,由着马儿疯跑出去。须臾,他自树上滑落,跑向八阿哥胤禶。
“八弟,你还好吗?”
八阿哥胤禶抱着腿蜷缩在草丛里,听到顾墨尘的声音,立马泪流满面:“七哥,七哥,我的腿断了,我好疼啊,七哥,我们不会死在这林子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