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老太太那村子叫桃花村,不远,不过谁也没来过这处,还是问了人才找到地方。
如其名,路上见了不少桃树,一条溪将村子一分为二,也不知道姑老太太住哪一户。天色渐晚,敲了几户人家的门,人家一开门,见他们穿的比叫花子好不到哪里去,还以为是来讨饭的,嘴里骂骂咧咧,又把院门关上了。
敲了一圈门也没人理,倒是村子里的狗开始叫唤起来。
无奈踩着青石桥过了河,河对面住着村里的大户,只怕更是没人理。
一户白墙青瓦的人家出来个年轻媳妇,朝外面泼了盆脏水,正准备进去,就叫何霜降眼疾手快拦住了
“小嫂子!先等等!”
见那年轻媳妇一脸疑惑,何霜降赶紧开口
“沧州遭了旱,我一家人来扬州投奔亲戚,想问下小嫂子知不知道村里一户何姓,寡居的老太太?”
那年轻媳妇蹙眉想了良久,摇了摇头“你且先在外头等着,我去给你问问。”
院门没关,何霜降抬眼便瞅到了里头的光景,院里陈设有序,想来是个殷实人家。有个跟她年纪一般大的小姑娘在树底下绣东西,这时候天已经麻麻黑了,那姑娘眯着眼,一派认真的模样。
大致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不好再看下去。
良久,那年轻媳妇才出来,揽着何霜降的肩,招呼站在远处的何大牛他们
“你们先进来吧!”
一家人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破衣烂衫,踟蹰不前,还是何大牛拘谨的搓了搓额头,用蹩脚的扬州话说道
“这……我们一行人身上实在邋遢,怕脏了地……”
“不妨事!进来吧,家中人等着哩!”
何霜降被半推半拉的拽到院里,何大牛他们也只好跟上,堂屋里坐着个有了些年纪的老人,见人进来,起身相迎。
“来寻何老太太的?”
“是,是,敢问老人家,老太太如今住哪一户?”何大牛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
“你是何老太太什么人?”
“她是我家姑老太太,只我这一门亲戚,往年都有书信来往的”怕他不信,何大郎在身后包袱里翻出几封信,拿给这老丈瞅。
“不必……不必”长长叹了口气“这信还是我家三郎帮着写的”
“那……那可真是太谢谢了!”
“原何老太太便与我家有恩,这都是应当做的,只是何老太太如今人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上哪去了?”
“前年冬天天冷,雪落的大,好几日没见老太太出门,等去看的时候,人已经硬了……”
第二章拾掇屋子
“人……人没了?”
何大牛身子控制不住的往下滑,一家人愣在原地,半晌回不了神。
实在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想着往南边走,兴许还有条活路,姑老太太无儿无女,大半生孤苦无依,前些年还在信里说要回沧州看看,实在不敢想人竟没了。
何家因为那档子烂事,跟叔伯姑母早就没了来往,有事都不会抻头看一眼,因此姑老太太也算是何家仅剩的一门亲戚。
原先想着过来还能叫老太太晚年享享清福,替她老人家养老送终,现在……
屋里响起闷闷的哭声。
何霜降被她爹吓到了,哪怕再懂事再聪明,看到向来沉闷的爹爹现如今崩溃的样子,也有些手足无措。
张氏没见过这位姑老太太,不大懂何大牛的心情,心里也有些难受,更多的是担心一家人接下来的处境。
虽说姑老太太不在了,但既然已经来了,就得好好活下去,手头里还有些钱,赁点田地,总不会饿死。况且这南边,一年能有两季收成。
张氏gān劲十足,扶稳了自家男人,低声说了句什么,何大牛眼神逐渐清明,捏了捏拳,吐出一口浊气,看着是缓过来了。
何霜降稍稍松了心思。
“不过,老太太的房子还留着,你们且先住着,我家大儿是户长,同里正相熟,回头让你们落在何老太太户下,买田赁地也便宜。”
张氏感激的连连鞠躬,扯着何大牛一起,忙不迭地道谢。
“只不过,我那老大哥同老嫂子皆是苦命的人,福气薄,没个子孙后代,不求你们如何,既落在桃花村了,逢清明冬至也去上柱香,磕个头,表表心意”
“这是自然,此次往扬州来,一是逃难,二个就是打算替姑老太太养老送终的。”何大牛说的认真。
“天也晚了,我让我孙儿送你几个先去那屋子,几年没住人,怕是破败的很。至于其他的,明日再说。”朝西屋喊了一声,没一会一个文质彬彬约莫十五六岁的小郎君就匆匆跑出来。
“何老太太的侄孙辈,如今来投亲。你带着去认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