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福大命大

  第九十七章福大命大

  “帮她将湿衣裳换下吧,这样捂着也会出问题。”沈孟玉收回瓷瓶道。

  慕南天别了他一眼。沈孟玉却是摇头,“放心,我会出去的。你自己也记得把衣裳换了。”

  慕南天点点头,不出声。

  “还有,丫头这情况不能再在水上漂泊,必须及早靠岸,让她安静养几日。”沈孟玉又交待道。

  慕南天又是点点头,便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好好好,我出去。换好了叫我一声。”沈孟玉无奈道,拿上人皮面具贴回去,终究是退出了房门外,拉上了房门。

  钟怜和阿宝都在不远处守着,没敢靠近,看见有人出来,便朝这边张望。

  沈孟玉看了看他们,径自望着夜色之中的大河水面,星月交辉之下,波光粼粼,美则美矣,却太危险了。差一点就要了丫头的命。

  他看向甲板上,火把仍点着,站岗的守卫们一个个将眼睛瞪得奇大无比。

  约莫一刻钟过去了,房间里才传出慕南天的声音——“可以进来了。”

  沈孟玉推门而入,地上湿漉漉的,还扔着两套比地板还湿的衣裳,然后是床褥,床上的被子什么,全部都换成新的了。他这个徒弟啊,就是奢侈。

  “我帮她把把脉。”靠近林依蓝之前,沈孟玉先声明道。

  “嗯哼。”意思说,他知道了。

  沈孟玉嗯一声,表示他也知道了。他就是怕自己不打招呼贸然上前把脉,会被当成是登徒子给收拾了。

  脉象微弱,极其微弱,却较之前好多了,最起码这微弱的脉象是稳定下来了,但是这寒毒......却随着脉搏的加强而加强。

  寒香就是毒,而且是剧毒,毒性强烈,中毒者不会立即毙命,毒性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在体内根深蒂固,无法拔出。可减轻,却无法全解。

  沈孟玉沉吟许久,将林依蓝的手放回暖暖的被窝里去,大夏天的,她是盖着棉被呀。

  “怎么样?”慕南天迫不及待。

  沈孟玉摇摇头,“脉象在逐渐恢复。不过这以后,可切记不能再让她大的刺激,尤其不能受寒。”

  “知道了。”慕南天听出沈孟玉的试探之意,应的敷衍。

  就知道他会口不对心,也不知道他这句知道了,能做到几成。罢了,命运这回事,虽说人定胜天,有时候却也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

  “她小命已经回来,不会有事情了。”沈孟玉又道,“让她好好休息吧。”

  “好。”

  好?一点都不好。沈孟玉再看看床上的林依蓝,便退出了房间,他在心里暗自叹气——这一觉,她还不知道要睡多久呢。

  沈孟玉退出去不久,慕南天便也出了门,却未曾走远,在门口轻轻地唤了一声:“阿宝,阿怜。”

  那两个在不远处守着的人连忙上前来,齐齐唤道:“爷。”

  “阿宝,进去守着夫人。”

  “是......夫人?”阿宝的脚步被这个新奇的称呼给绊住了。

  慕南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从此时此刻起改口。若改不了,便将舌头割下来喂狗吧。”

  “是,爷,奴才去伺候夫人!”阿宝为了自己的舌头着想,连滚带爬地奔进门去。

  “还有......”慕南天又在他身后冷冰冰地警告道:“不许弄出响动,否则,小心你的手脚。”

  呜呜......阿宝连忙捂嘴,他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爷,那奴婢呢?”钟怜斗胆提问。

  慕南天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打量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你胆子很大,里应外合的事情也敢做。但是,我此时不杀你。你好生守着夫人,她活了,你们全家都能活着。”

  言下之意,里面那位有个闪失,她们全家都得陪葬。这就是敢于背叛的下场。

  若不是她,李勇如何会林依蓝的闺名,如何会不知不觉地杀到了楼船上来。此时不杀她,是因为,这船上除了昏迷的林依蓝之外,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子。而林依蓝......她需要个女孩子在身边照顾——仅此而已。

  头疼,她头好疼,又好沉,想动又感觉什么力气都没有,林依蓝从睡梦中醒来,第一个感觉便是头重,难受,好像里面塞了什么东西似的,沉甸甸的,她又说不上来是塞了什么东西,总之,好沉。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房间,与这个方向相对的,是门,床尾对着的那堵墙上,挂着淡雅的水墨丹青,很柔和的东西。可是......这是哪里?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却浑身乏力地又跌了回去,怎么回事,她怎么觉得自己四肢都用不上力气一样?

  外头有人听见里面有动静,连忙推门进来看,随即惊讶地叫起来:“夫人,你醒了!”

  夫人?林依蓝还一时没办法消化这个称呼,可是她看到的人,是钟怜没错呀。钟怜怎么会唤她夫人?

  “夫人,你......”钟怜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一动不动,吓坏了,“夫人,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您要是不舒服,奴婢这就去请沈先生过来瞧瞧!”

  林依蓝许久,才眨眨眼,道:“我没事。”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是沙哑的,几乎是听不清楚说了什么的。

  “没事就好。”钟怜却因此而安心道,“奴婢就盼着您醒来呢。”

  “你......为什么,叫我夫人。”林依蓝语速极慢道,她是怕钟怜会听不清楚,因为她自己也听不大清楚自己说了什么。

  “夫人是问,为何改口唤夫人是吧?”钟怜重复一遍她的问题,等了林依蓝点点头,她便答道“这是主子爷的吩咐,如今大家都知道了,您是主子爷的正妻,这里不是王府,奴婢自然要尊称您一声夫人的。”

  是么?林依蓝甚是疑惑,却没再追问。

  “对了,夫人,您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沈先生就在隔壁,奴婢去叫来看看您。”钟怜猛然想起了这位夫人是大病初醒。

  “谁是沈先生?”林依蓝听见了熟悉的称呼,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钟怜回道:“沈先生妙手回春,医术精湛,那日就是沈先生是救了您的。他在隔壁,奴婢去请他过来。沈先生有交待过的,夫人您一醒,便要即刻通知。”

  这倒是像个大夫说的话。

  林依蓝软绵绵地看着钟怜出了门去,顺手掩了门。然后听见细微的说话声,不多时,就有脚步声来到门前,脚步声微微一顿,便是门开了,是面容陌生身形熟悉的人站在门外,毫不迟疑地跨进门来。

  果然,是他,是师傅。林依蓝带着几分欣然,眉眼带笑。

  沈孟玉却急匆匆,并没有喜悦神色,坐在床前便拉了她的手把脉,把了左手又换过右手,始终神色凝重。

  钟怜也站在床前,看着林依蓝又看看沈孟玉,抿着唇一言不发。

  “我,怎么了?”林依蓝哑着声音道。

  “夫人没怎么了,夫人在河水里泡了足足两刻钟,全不会水,却还能安然醒来,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夫人福大命大,自有天助。”沈孟玉道,这听起来像是恭喜的话,却有忧心忡忡。

  林依蓝不由得拧了眉头,道:“谁救的我?”

  “施针的是钟怜姑娘,用药的是老夫,至于下水捞人的,便是你家夫君了。”沈孟玉说的详细,也详详细细瞧着林依蓝的神情变化。

  可惜,林依蓝脸上平平淡淡,什么情绪都没有,除了自始至终看见他而出现的那抹欣然。

  “我的声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说着说着,便断断续续了,不是她故意想断断续续,而是,说快了她可以感觉到有哪里被牵动了,隐隐发疼,故而,她只能几个字几个字地慢慢说出来。

  沈孟玉道:“你这是在水里泡太久,有积水进了腹内受了寒,过几日服药将寒气驱散便没事了。”

  “是这样么?”怎么她头一回觉得师傅的话是不大能信的?

  沈孟玉诚恳地点点头道:“自然是这样的,我何必要欺骗夫人呢?”

  他并没有打算让任何人晓得他收了林依蓝为徒的事情,包括慕南天,因为这事情传出去,必定会牵扯许多人事物,他沈孟玉是什么人,他是老江湖老狐狸,岂会不知道个中情况?

  “可是,我说话会......咳咳,难受......”林依蓝不自觉地咳出声来。

  她终于知道是哪里难受了,这感觉就像感冒伴随着咳嗽的时候一样,一说多话就会喉咙发痒,严重的时候,连肺都要给咳出来了。

  居然这么快就发作了!沈孟玉一惊,连忙打断她,“都说你是受了寒......别说话了,好生躺着吧。”

  “我已经,躺着了......咳咳。”林依蓝无力道,她将没起身过,浑身虚软无力,自己想坐起来都办不到,还真像是受寒那么回事。

  “行了,别说话了。”沈孟玉不悦地皱起眉头,“不舒服便不要勉强。我开个药方让他们去抓药,你可要按时吃药不准偷懒。”

  “嗯,我记住了。”

  沈孟玉做到了桌旁,桌上有笔墨纸砚,他提笔蘸墨,便下笔如行云流水。显然,这笔墨纸砚便是专门为了药方而备着的。

  写完了药方,沈孟玉吹干墨迹再三确定了,才唤来钟怜,“将这个药方,去抓十帖回来,一日三帖,卯时、午时、酉时正点煎好给夫人服下,全程必须文火。第四日卯时煎最后一帖,药渣留下,待到午时再煎过。”

  钟怜安静地接过了药方。

  沈孟玉却还不肯撒手,再度确定道:“你都记住了,重复一遍我的话。”

  “先生刚刚道——将这个药方,去抓十帖回来,一日三帖,卯时、午时、酉时正点煎好给夫人服下,全程必须文火。第四日卯时煎最后一帖,药渣留下,待到午时再煎过。奴婢都记下了。”钟怜竟然一字不差地,全部背了下来。

  沈孟玉微微笑着,松开手,任她接过药方去了。钟怜朝林依蓝福了福身,又与沈孟玉颔首示意后,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