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九死一生
楼船停了。离林依蓝掉入水已经快一刻钟了。
“一定要把人找到！”慕南天在甲板上沉声命令道，此时，他便如同怒极的野兽。
该死的李勇，不知死活，凭他也敢动林依蓝！他有几条命可以赔！
“找不到人你们就不用上来了！”慕南天这一声更甚。
又有几个汉子往水里跳，甲板上灯火通明，照亮了附近的水面，却只召见一个个精壮汉子在努力搜寻着，还有那个渐渐沉下去的李勇的尸首。
“该死的，这么多人，连个人都找不到！”慕南天双手握拳，青筋暴起，确实是怒到了极点了。
身后跟着的玄武战战兢兢地劝说道：“爷，兄弟们都谙熟水性，一定可以找到王妃的。王妃不会有......”
“她不会水，你知不知道她不会水！”慕南天暴怒之中，这一喝，连玄武都倒退了许多。
更不用说阿宝和自责的钟怜了。
“爷，那个女人会......”阿宝准备劝说。
“爷，姑娘她吉人自有天相，她会......”
慕南天沉了沉，收起怒气，冷冰冰地对他们道，“闭嘴。本王此时不想看见你们，有多远滚多远。”
阿宝和钟怜都颇为受伤地低下头，默默离去了。
水面上各种响动，不时有人潜入水又冒出来来的声音，一大片水声，却未曾听见有人喊找到人了。
夜风寒，河水急，火光迎风颤抖，慕南天的眼神比这风更冷，“一群废物！”他一扯身上的锦袍，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
“爷！”玄武想劝住，已经晚了。眼前一道人影跃下，又是哗的一声水声。
“爷！”在甲板上和在水里的众人惊呼，却见主子闭气往深处潜。
林依蓝不会水，又从那么高摔下来，不是沉下去便是飘走了，这些废物不会潜到水里去找么？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她也没办法睁开眼睛了，好难受，有什么东西正源源不断往她喉咙里灌，灌进胃里，好难受，好撑好涨啊。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重了，她动不了了。
林依蓝用尽一切力气，试图睁开眼睛，还是做不到，身子不断不断地往什么地方沉下去，越来越多的水往她口鼻灌进胃里、肺里，好难受，不要，她不要往下掉......
不要！她本能地挣扎着，不要......来人啊，救命啊。
为什么没人来救她，为什么没人来救她，为什么......最无助之际，眼前竟然是他的轮廓——
慕南天，慕南天，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我不会水，你知不知道啊，你来救我呀，你已经救了一次了，不在乎第二次的是不是？你来救命啊......你来救我啊，我求你了，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没有生气的女子，越来越往下沉去，她无力反抗，无力挣扎，就这么安静地往下沉去，往下沉......
慕南天不断地往深处游去，直觉告诉他，她一定在这儿附近，她一定在的，他相信，她一定是在这儿附近，一定，一定！
他并没有察觉，自己此时是多么的慌乱，他只是不想失去她，不能失去她，脑子里不断不断闪现的，全是她的身影，此时的慕南天也根本没注意到，他想起的不是那依蓝女，而纯粹就是这个她，这个她而已！
蓦然，他碰到了什么东西，是轻纱，她身上穿的轻纱，定睛一看，凝聚内力穿透黑暗看去，是毫无生气的她，紧闭双目，毫不挣扎的她。
他想也不想，紧紧揽住她，往水面游去......
“哗啦......”破水而出的声音清亮，众人皆一怔，却见慕南天手里揽着林依蓝。
“传钟怜！”慕南天沉声喝道，没理会这些人的目光，将林依蓝背在肩上，爬上梯绳。
其他人纷纷跟着收工上船。
守在甲板上的玄武闻言，高声喊道：“钟怜姑娘，钟怜姑娘何在......”
“来了！”就守在不远处不敢走远的钟怜旋即应道，匆匆忙忙跑过来，便见慕南天背着林依蓝，在玄武地帮忙下，上了甲板，浑身湿漉漉的。
林依蓝就被放在甲板上，呛出了几口水。
“爷，姑娘在水里那么久，定是灌了很多水进去，要先帮姑娘把水挤出来，否则凶多吉少。”钟怜拿出银针又放下，将林依蓝扶了起来。
“要怎么做？”慕南天心急道。
“有老法子，叫背锅，找个大锅让溺水的人躺在上头，好把体内的水排出来。可是这会儿......”钟怜欲言又止。
慕南天寒声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若她救不了，你也不用活了！”
钟怜扑通给他跪下去，“主子爷，奴婢不敢。奴婢需要有个人来代替那个锅背着姑娘，好让姑娘把水都吐出来！”
“爷，玄武来！”玄武抢先道。
“本王来。”慕南天二话不说就拉了林依蓝上自己的背。天知道，他根本不可能让让任何男人碰她的身子，多看两眼都不可以。这种顺气，他怎么可能让玄武来！
“主子爷......”钟怜惊呼。
“爷！”玄武也错愕。还包括了刚刚爬上船的桓桠、玄音和众侍卫。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那尊敬的主子为了这个女子，甘心鞠躬。
慕南天催喝道：“还不过来帮忙！”
“......是！”钟怜愣愣，扶着林依蓝不让她掉下，因为在慕南天背上，弯腰的弧度刚好让她的胃和肺部被顶住，积水自然而然地跑出来，林依蓝哇地大口大口吐出水来。
钟怜尴尬地连忙闪避，没想到她吐在地上之后，又吐在了慕南天的身上，急得钟怜又一阵惊呼，“主子爷，姑娘她......”
“她的命在，这一船人的命就在。”慕南天轻轻道，保持那姿势不变，不管林依蓝如何，他都不变那姿势。
这所有人都惊呆了。不过，这像是他们家爷会说出来的话。
钟怜咬住唇瓣，一直帮她顺气......
甲板上一地的水，林依蓝终于是放下来了。却还是毫无动静，呼吸微弱。
“还是不行么？”慕南天根本顾不得自己的一身湿淋淋，全部心思都在林依蓝的身上，她几乎没有呼吸，没有脉搏，让他怎么安心？
“姑娘在水里泡了太久......”
“什么意思？”慕南天黑眸一冷，杀气凛凛。
钟怜咬着下唇不敢出声。所有人都沉默了。
慕南天的黑眸扫了他们一眼，毫不犹豫地蹲下去，深吸一口气，板正了林依蓝的口，便将气渡了过去。
反正众人傻眼了，看着他们家主子旁若无人的模样，没人敢出声。他们都很清楚，主子是说到做到的，这个女子救不活，所有人都得死！
慕南天一口气一口气地给她渡过去，她却仍没有呼吸，还是没有脉搏，“林依蓝，你给我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准你死的？起来！”
“爷，姑娘她......”钟怜欲言又止。
慕南天霍然一抬头，眸光凛冽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又俯身给林依蓝渡气。他此时什么都不想，他只想这个昏迷的女人可以睁开眼，哪怕她醒来第一句话便是骂他也好！
“爷，让小的试试看吧。”忽然一个低沉的男音出现。
众人这才注意到，甲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不是侍卫服饰的男子，看他那打扮，应当是膳房里的师傅，他怎么会在这儿，而且出现的无声无息？
众人谨慎地拔剑相向。
慕南天动作一顿，抬起头来。
那人却不紧不慢道：“爷，如今只有小人能救王妃了，你还不肯让么？”
慕南天看着他，看的不是那张脸，而是那双眼，透着睿智的眸子，他不会认错，“好，你来救！玄武......”
“爷！”玄武连忙把外袍给他披上。
慕南天却一把扯下，盖住了林依蓝曲线毕露的身子，一把将她抱起，“先生到我房里来，其他任何人不准靠近！”
玄武尴尬地退开，慕南天抱起林依蓝直接越上二楼，他根本顾不得自己潜水潜了那么久，会虚耗功力，更顾不得自己也是一身湿透，更会着凉。
大门关上，林依蓝被放在大床上，脸色惨白，如同一张白纸，浑身冰冷。
那人撕下了碍事的人皮面具，露出庐山真面目来，是沈孟玉，这船上也就沈孟玉有这本事救人了。
慕南天站在床边，竟然没敢插话也没敢出声。
沈孟玉细细看过诊过脉之后，沉重摇头道，“情况很不乐观。丫头在水里泡的太久，如今神智已经被麻痹，连脉搏都若有若无......”
“师傅，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慕南天一双黑眸充满期待地看着他。他喊的是师傅，他喊沈孟玉师傅......
沈孟玉起了身，从腰间小包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来，递给了慕南天，“这船上什么都没有，若是在我的山间茅屋，便也不会如此棘手了。”
“这是什么？”慕南天看沈孟玉那表情略带凝重，他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
沈孟玉道：“寒香。”
“寒香！”慕南天震愕，这名字他很熟悉，再熟悉不过了。
沈孟玉沉沉点头，道：“丫头在水里泡的太久，积水深入心肺，如不将积水排出，即便她此时醒来，也活不了多久。这寒香......虽然霸道，却能帮她强行排出积水。”
“可是这寒香是极寒之物，她本就泡了水，心肺受了寒，极为脆弱，倘若用寒香做药，心肺必定积寒成毒，日后......”
“日后可以调理。”沈孟玉打断道，“最多是以后体弱多病罢了。可此时若不用寒香，就没有其他途径可以救她了。你自己选，要她此时死，还是以后死？”
慕南天握着小瓷瓶的手青筋暴起，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倏地，他松开手，黑眸之中寒气尽敛，拿起那瓷瓶，拔了红布塞子倒出一颗药丸来。
“只有这样才能救你了。”慕南天状似自言自语，却是扶起了林依蓝，将药喂进她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