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试探
“对了,阿怜......”被以为记性不好的夫人林依蓝,忽然走着走着停下来,回头便对上走廊里正偷偷看这边的尺素的眼睛,又转过去,若无其事的道,“告诉杨嬷嬷,把那个叫尺素的丫鬟留给我处置。”
“是,夫人。”
“对了,阿怜,如果你觉得我这么冒然要人不好的话,记得告诉你家主子爷一声。”
“阿怜记住了。”
尺素在绝望里看着夫人被钟怜姑娘搀着走远,最后伏在地上大哭起来。
她不敢,她以后真的不敢了......
不远处的树上,绿树浓荫处,隐藏了两个人,在林依蓝和钟怜走过之后,轻飘飘如风一般从树上落下来。
“林依蓝果然不简单。”一身锦袍的慕南天道,他一抖锦袍,将在树上沾染的灰尘一扫,便习惯性负手在后,转而便看向身边的人,“师傅觉得呢?”
一身青色布衣的沈孟玉,如今去了人皮面具的遮掩,刻意将自己的容貌画得丑陋了,看着貌不惊人,却还是有不同于人的气势在,毕竟是“毒圣”,不是么?
“夫人自然有夫人的气魄。”沈孟玉道。他和慕南天在树上的时间,远比两个走廊里那个丫鬟到来的时间还早,本是打算要离去的。
可是,自从两个丫鬟到了这儿开始说夫人以及总管、嬷嬷们的长短,甚至说到了主子爷的长短后,他却不走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发现了散步至此的林依蓝,便一直留在树上看着。
慕南天想看的东西,不知道看到了没有,沈孟玉想看的,却都是看到了。
慕南天的目光落在走廊里那个嚎啕大哭半天不止的丫鬟身上,片刻便收了回来,转向沈孟玉道:“师傅,你说她是想做什么呢?”让杨嬷嬷把这个丫鬟留给她,有什么用处?
“夫人的心思我哪里猜的出来?”沈孟玉装傻道。他不擅长猜别人的心思,他习惯了直接让对方把想法说出来了。
慕南天扬眉,道:“你不是最擅长探知病人心情的大夫?”
“刚刚夫人忽然晕眩,才是我该去想的问题。”沈孟玉道,趁机转移话题。
慕南天的眉头因为他这一句话而微微一敛,想起林依蓝自己的说法,“她不是觉得自己是气血不足么?”
“夫人的身体,除了心肺那部分暂时被压制的寒气之外,并没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却频频的出状况,我也不知道......”沈孟玉如是道,悄悄的以眼角瞥了慕南天,便很快装作若无其事的转了回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慕南天微微一愣,道:“这世上还有师傅不知道的病症?”
“爷,为师也只是肉体凡胎。”沈孟玉话外还有话。
慕南天轻轻一哼,道:“她也不过是肉体凡胎。却是频频出状况,你也同样是肉体凡胎,却一直找不到她的问题症结在何处。”
“爷,话不能这么说......”沈孟玉为自己叫屈啊,“这世上良医千千万,不止我一人。病人也有千千万,病症更是数不胜数......当然,夫人的身体,我会小心照看的。”
“嗯哼。”
沈孟玉:“......”他选择干脆装哑巴了。
“师傅,你能当我的师傅,我就相信你有本事找出林依蓝身上的问题。别谦虚也不用推脱了。换了其他的什么大夫,我都不放心。”慕南天道,这话这口气,听上去都是十分动听且诚恳的。
但,那是不认识慕南天的人,才会被他蒙蔽,若是认识了慕南天的,例如认识到像沈孟玉这个境地的,就绝不会认为这是恭维的话,他深刻明白:这是逼人上刑场的话,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徒儿真是难为了为师了。”沈孟玉若无其事的露出笑容来,一定要镇定加镇静。
慕南天轻轻摇摇头,道:“这不算为难,师傅能者多劳。何况,其他人我也不敢劳动师傅大驾。也就是她......”特殊一些罢了。
“是,毕竟是你的夫人,自是不同于别人的,也罢。这事情我接都接了,也总是要做好的。不然,砸了自己的招牌,就怨不了别人了。”沈孟玉听着他的话里有话,却不挑明,还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
夫人......林依蓝不会因为是夫人而特殊的,她是林依蓝,就已经够特别特殊的了。能够让慕南天一再回眸的女子,这世上,真的是屈指可数了。希望,她不会不得善终才好。
依蓝这丫头啊,沈孟玉说什么都觉得不对。不管是一时冲动才收了她做徒弟也好,深思熟虑之后觉得她确实是个可造之材也罢,如今她的命运,都被绑在了那条线上了,她自己或许不知道,却是没有人可以拉回了。
慕南天的野心,岂会是谁随随便便,便能够拉的回来的?沈孟玉期待着,期待着那惊天动地的一场变数。
“那就请师傅多多费心了。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开口,最重要的是,保证她要好好的。”慕南天似乎是不放心,又加了这么一句。
沈孟玉微微颔首,严谨认真。
“出来甚久,也该回去了。”慕南天扬手一指,指向东面的书房。
沈孟玉默然颔首,随着慕南天一起,施展轻功跃上树丫高处,纵身一跳,便不见了踪影。
走廊里的那个丫鬟,还在嚎啕大哭,从未意识到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给她吃穿用度的主子爷来了又走,并且把该听的不该听的,全都听了去。
慕南天和沈孟玉也没发现,就在不远处的某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两个丫鬟是蝉,林依蓝是螳螂,黄雀是慕南天和沈孟玉,那最后的这一个,便是猎人了吧。
别业东面,书房。
书房的门被一阵风吹开,又关上。
桓桠走到门前,一手握剑,单手推开了门,便迈进去。忽然,桓桠脖颈上一阵冰凉......
“别动,你已经被俘虏了。”是个低沉却听不出年纪的嗓音在他耳边道。
桓桠眼底冷芒一闪,下意识握紧了剑,一送,剑出鞘,他侧身闪过脖颈处冰凉的锋芒,伸手欲接剑,不想耳边一阵风呼啸,剑势杀到,自己的佩剑被打出房门外,随即一股寒意袭来,他翻个跟斗,跃出了书房外。
那把剑追至,桓桠一矮身,剑刃从他头顶削过,隐约带了阵风。
桓桠手中无剑,一脚踢了过去,阻止那人的进攻,随后快速回身,伸手去接落下来的佩剑,却不想,对方一脚踢过来,又将剑踢进了书房。
桓桠脸色一变,奋不顾身的冲进门,纵身一扑,手接到了剑,旋即足下轻点稳了脚步,剑指而去。
“沈先生?”定神看清楚,桓桠微愣。
沈孟玉收起剑,道:“是我。”
桓桠也莫名其妙的收了剑,看看他又看看书案后端坐着的,淡然近乎淡漠的主子爷慕南天,一头雾水地转回来,问沈孟玉道:“沈先生,您这是唱的哪儿出啊?”
“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个跑腿办事的。”沈孟玉将剑塞到桓桠手里,一推四六五。
桓桠模糊的还是看向主子那边去。慕南天不负众望的解释道:“这些日子,桓桠的功夫又进步了许多。”
这就是目的?桓桠有点不敢相信,却不敢说出口来。
“既然爷嘱咐的事情完成了,那我便告辞了。”沈孟玉拱拱手,潇洒的便退出了书房,从容而去。
书房里,慕南天端坐案后,桓桠在愣神片刻之后,刀剑放下,单膝跪地向慕南天行礼,“爷,桓桠知错。”
“你错在哪儿了?”慕南天声音淡漠道。
桓桠未抬头,垂首看着自己交叠的手,字字清晰的回道:“桓桠没用,警惕缺失,因为是爷的书房便忘记了本能,桓桠该罚。”
“该怎么罚?”
“面壁思过。”
“好,面壁思过。”慕南天这个主子也是宽容的,“三日后,我要你真正的答案,你最好准备好告诉自己——究竟是错在何处。如果,你还记得当初我是怎么教你的话。”
桓桠头垂的更低了,“桓桠知错。”
“下去吧。”慕南天瞥见院子里玄武走来,淡漠道,便捧起一个小册子来翻看。
桓桠拾起剑,默默的退出了屋子。
面壁思过,三日。这确实是他该得的处分,因为是主子爷传他来的,所以他根本毫无戒备,以至于第一时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交上手了,也并没有马上进入状态。若不是......
若不是他的佩剑飞进书房里,而他刚好想起爷在书房里的话,绝不会有那一扑......上百人里存活下来的少数人的他,什么时候也变得怎么没有警惕性了。或许,是因为太平日子过的太久了,让他忘记了该记得的东西?
玄武和桓桠错身而过,并不打招呼,瞧见他手上拿着两把剑,也视若无睹,笔直的进了书房,鞠躬作揖道:“爷,有消息了。”
“哦,什么消息啊?”慕南天随口问。
“京城传来的消息,一切按照原本的部署在进行,没有异常情况。”
“宫里呢?”
“宫里面......”玄武一顿,道,“太后差的出来寻找图史的,有回去的,却都是空手而归,为此太后派了第二批人出来。目前,还是......”
慕南天淡淡道:“我是问,皇上怎么样,皇后怎么样。”
玄武默然了。
“怎么,没话说了?”慕南天还是那语调,眼睛却并不看他,只专注在手中明黄色的册子上头。
玄武却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额头渗出一点冷汗,握了握拳头,回道:“回主子爷的话,皇上至今不知道图史的事情,皇后更加不知情。帝后......恩爱,和和美美。”
“啪!”刚刚还在慕南天手中的明黄色册子被用力拍在了书案上。
慕南天耸起来,他的大手就按在册子上,目光凛冽地看着玄武,“帝后恩爱,和和美美,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