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忽然的晕眩
“夫人，粉儿......”
“别动。”林依蓝柔柔道。
粉儿僵在原处，一动不敢动，呆愣的看着林依蓝拿着抵她好几日工钱的名贵锦帕帮她擦汗，脑子里“轰”的一下子就空白了，瞪大了眼睛，受了极严重的惊吓一般。
“夫人......”连钟怜也忍不住出声道，“您......您这样做不合礼节吧，这丫头只是个丫鬟，给主子爷瞧见了不好的。”
林依蓝看看自己的杰作，把粉儿额头的汗渍拭去了，满意的收回锦帕揣回袖子里去，才转过看着钟怜道：“有什么不合礼节的。不过都是个人罢了。”
“可夫人......是，夫人说的是。”钟怜本是还想说什么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忍不住吞了回去。夫人想反驳的话，必定会有很多的理由可以反驳，何况这是在人前，若驳了夫人的面子，这是对上的不敬，于是，她便遵命了。
林依蓝轻轻的“嗯”了一声，正视粉儿那三分带怯七分有惧的眸子，唇际微微勾起来一个弧度，看上去既温柔又优雅，“你怕我，是么？”
粉儿不敢开口。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对，这个时候，为了自己，说什么都是不对的。
“想说就说，怕我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嘛。”林依蓝语调轻和，柔柔的，听着尤为舒服，“刚刚听你们说什么温柔的夫人是疯子，担心我也是疯子，是么？”
“不，不是，没有......”粉儿连连摇头，惊恐道，“夫人，你千万别误会，我们不是说你，没有说你的，我们只是随便随便的聊一聊......”
林依蓝眼中是清清淡淡的笑，道：“那到底是——‘不是’，还是‘没有’呢？”
“不是，夫人......”粉儿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夫人，粉儿不是那个意思，粉儿是说......”
“行了，别解释了，我懂的。”林依蓝不紧不慢的截断她的解释，“你回去吧，就当做没见过我便好了。”
粉儿张大一双眸子，就这么看着林依蓝，也不敢动，就这么瞧着她，仿佛是想看什么东西，却是充满怯惧的。
“怎么，还不想走啊？是要钟怜姑娘帮你叫杨嬷嬷过来么？”
“不，不用了，夫人，粉儿告退！”一听到“杨嬷嬷”三个字，粉儿就是没力气都有力气了，谁都知道这府里头千万千万不能找来的便是嬷嬷，否则，下场会很惨的。
“......对了。”
粉儿刚刚踏出去的脚步便僵在那儿，又是一副被定住的雕塑模样，“夫......夫人，还有何吩咐？”她壮足了胆子，才敢回头。
“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不管是谁问起，都别说见过我......当然，还有钟怜姑娘。”
“是，粉儿明白。”不明白也得说明白。
林依蓝微微摆摆手，这小丫鬟便如逃命一般，逃之夭夭了。
“夫人，为什么这么叮嘱她？”钟怜见林依蓝还看着那丫鬟逃走的背影，不禁问道。
林依蓝噙着笑意，带着那一点点自己才明白的恶作剧的想法，解释道：“待会儿你便晓得了。”
待会儿便晓得了？何解？
答案，要等。
林依蓝优雅的挽着披帛，朝还坐在走廊处的那个丫鬟尺素走去。钟怜紧步跟上。
粉儿走了，尺素却还一个人自言自语、唠唠叨叨的挺起劲儿的——
“......这个粉儿，真是我们这一批人里面最胆小的一个了，就只是出来坐一会儿还怕生怕死的，那个夫人又不会真的过来。这两日府里大家都在忙，齐总管和嬷嬷难得没空理我们，干嘛不趁机好好偷一下闲，她傻的......”
“她是挺傻的，比不上你来的机灵呀。”凭空一个嗓音接下她的话。
尺素也毫无危机感的，就理所当然的应道：“那是当然了，也不看看我尺素是什么人，在我们这一批人里面，我尺素可是最聪明的一个呢。怎么也比她那个最笨的一个聪明许多呀。否则总管也不会看中我，让我去做事嘛......”
她说着说着，便停了，只因为觉得哪里来的怪异的感觉，有个不好的预感，回头一看，襦裙奢华、披帛优雅的女子便站在那儿，近在咫尺的笑脸正对着自己......
“夫人！”尺素惊叫一声，吓得从走廊的栏杆上摔下去，栽了好大一个跟头，想怕起来却又再摔一次，这一下便是连滚带爬的，狼狈不堪的，跪在那走廊里了——
“夫人，您......您是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怎么，夫人路过这里也要跟你报告么？你们家主子可没这么告诉我呢。”林依蓝是笑着的，却让人觉得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尺素一张哭脸，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就一个响头磕下去，带着哭腔道：“夫人，尺素不敢，尺素不是......”
“是不敢让夫人跟你报告行踪？还是你们家主子没告诉我的事情你也知道？”
“不是，不是啊夫人，尺素是......尺素只是在这儿坐一下，待会儿就回去的，夫人，您千万别告诉杨嬷嬷知道呀，否则嬷嬷会罚奴婢的！夫人，尺素求您了，尺素求您了......”
这个时候知道求她，早说她坏话的时候，脑子干嘛去了？
林依蓝淡淡的眨了眼，问身边的钟怜道：“阿怜，平常这别业里，对于下人在背地里嚼舌根说主子长短的奴才丫鬟，是怎么处罚的？”
“别业里，奴才丫鬟一概归杨嬷嬷管教，阿怜不知道这边具体的规矩。不过若是照以前没改的话，奴才丫鬟等在背地里嚼舌根说三道四论主子长短的，轻则要掌嘴二十，重则驱逐出去，永不录用。”
“掌嘴二十是轻的。那阿怜你说，她刚刚说的那番话，情节算是轻的，还是重了？”
钟怜犹疑了一下，道：“这个嘛......阿怜还是觉得，交待杨嬷嬷，让嬷嬷再去处置会好些。”
“哦，你的意思就是，这府里的下人，本夫人还说不得了是么？”
“不，奴婢不敢！”钟怜脸色一变，“扑通”也跪了下去。
又给她跪下去了，没意思。
林依蓝看看走廊里俯首叩地的尺素，又看看脚边跪得匆忙却整整齐齐还带着一股范儿的钟怜，无聊的叹道：“阿怜起来吧，既然别业里的事务都是齐总管在打理，人都是杨嬷嬷在教训，我也不去抢这个活儿了，你跪来跪去的也不好看不是？”
“夫人，请原谅钟怜莽撞。”钟怜却是执意不起的。
林依蓝不由分说就拉了她起身，道：“你不起，便是更莽撞了。”刚刚是教训夫人，这会儿还要加上忤逆的罪名呢。
钟怜本是双腿一屈又要跪下的，却是叫林依蓝这夫人的一句话给定住了，犹豫了一下，伸直了膝盖。
慢慢出口走两步便到，林依蓝却懒得舍近求远，毫无形象可言的跨过了栏杆，就坐了下来，悠哉悠哉的拍了地上那个小丫鬟的脑袋，揪住她的小辫子就把她拉着面对自己，“小丫头，原来你只怕齐总管和杨嬷嬷呀，可为什么就不怕我呢？”
“不，尺素怕您......”小丫头都快哭了，她的小辫子就抓在林依蓝手上，她是去抢不敢，不抢又疼，就只能保持那一个姿势不敢动，僵在半空似的。
“怕我？这会儿又怕我了。刚刚我在那边，可就听见你在说——你没看那个夫人很奇怪么，全没有个大家闺秀的模样，那杀猪声般的叫声，我到如今还耳边轰响呢。这话是你说的不错吧？”林依蓝好心的将她说过的话给她重复了一遍。
尺素用力点头，脑袋一晃，就扯到了辫子，疼的她龇牙咧嘴的，“疼！”
林依蓝随手一放，就松开了，那丫头没注意，脑袋一晃又摔跌在地了，她含泪，“夫人......”
“话是你说的，其他的有点不好复述，我也就不重复了。你说，你一个丫鬟，吃你家主子爷的饭，住你家主子爷的屋子，用的是你家主子爷的东西，你却敢在背地里这么论他的长短，你就不怕万一你家主子爷真的打这儿路过了，一个不小心又刚好把你说的话都给听进去了，你这脑袋搬家的可能都有么？”
林依蓝在尺素面前蹲下来，把这带泪的小脸抬了起来，“你说你小小年纪不学好，怎么净学了些不着调的东西呢......不过也是，你自小就离开父母身边，也没机会好好学学做人是不是？”
“不，不是，不是的夫人，尺素不敢，尺素不敢了，尺素下回再也不敢了，夫人，求您别告诉给嬷嬷知道，不然嬷嬷会重罚的。把尺素赶出去，以后尺素就没地方去了。家里的活儿计可怎么办啊？”丫鬟尺素连忙叩头，嗓音带着哭腔，加上恳切的态度，看上去十分的有诚意。
林依蓝耸了眉，有点伤脑筋的又挤了眉头，好像还是没办法决断一样，她摸摸下巴，刚好站起来便眼前黑了一片，晕眩突如其来，脚步不稳险些摔了，她索性蹲回去，伸出右手朝走廊外的钟怜招手，“阿怜......“
钟怜忙绕到了出口又进了走廊，上前扶了她起身，“夫人，您这是怎么了？要紧么？”
“没事的，应该是血糖低，蹲了一下脑供血不足而已。”
什么？钟怜完全没听懂这句话的内容。除了那个“没事”。
林依蓝晃了一下脑袋，确定那片忽然的晕眩消失了，她才睁开眼，便瞧见钟怜怪异的神情，她想起刚刚自己话，好像一不小心就用了现代词汇了。
“我是说，我可能是这段时间一直病着，气血不足，刚刚蹲了那么一会儿，血脉不畅，我回去休息休息就没事了。你别紧张呃不用担心。”
“哦，那要找沈先生或者大夫看看么？”
林依蓝轻轻摇头，“不用，你这几天让膳房给我准备点补血的东西便可。”
“阿怜明白。”
林依蓝在钟怜的搀扶下，慢慢走出了走廊。
那个跪在走廊里的小丫鬟尺素，狐疑的偷偷抬起头瞧了一眼，好像夫人刚刚那么一晕，忘记了她的存在了，这样最好，最好夫人走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