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九章 逃离(二)

  第两百三十九章逃离(二)

  “曼漫丫头,你在想什么?”凌素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下雪了,小心点,别出神。”

  “哦,好。”林依蓝木楞的点点头,还是忍不住往后看。

  雪越下越大,风也越发的寒冷了。所有人不得不把车或马的速度都减下来,再快一些,马蹄和轱辘都要打滑了。

  “师傅、宛儿,前面还有多长时间才到?”林依蓝心里面的担心越发的浓烈了,勒马停住。

  宛儿也跟着停下车,手执马鞭看了过来,“前面还有不远,便会有人接应。他们不便靠‘洛州城’太近,在那边候着了。”

  凌素也勒马,停下来道:“可是这雪越下越大,路不好走,恐怕要多花上一点时间了。”

  还要多花一点时间?林依蓝闻言皱了皱眉,“那断后的梁一昕呢?宛儿,他这么久怎么还没跟上?”

  “王妃放心吧,我对一昕哥有信心。”宛儿极为冷静道,看上去更像是在开解林依蓝的担忧,“以桓桠公子的武功,未必能胜过一昕哥。”

  “却也可能不相上下,高手对决,生死一线之间,是不是?”林依蓝忧心忡忡。

  天知道,她担心的,不仅仅是梁一昕的安危啊,还有......

  夜色中,夜风里,马蹄飞踏声传来,由远至近,渐渐清晰。

  那是单骑,遒劲有力的马蹄声,声声入耳,不难听出那是一匹骏马好马,正朝这边奔驰而来。

  “是一昕哥的马!”宛儿忽然高声。

  林依蓝望向她,没错过宛儿脸上眼中一闪而逝的脆弱和惊喜,你才她的真实情绪吧。

  她表现出来的冷静,果然都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而已——也真是为难她了,用心良苦。

  转眼间,那一骑已然到了近处,宛儿又喊了一句,道:“果然是一昕哥没错!”喊完,她才想起什么似的,用无助的眼神看着林依蓝。

  林依蓝下了马,走向她,“宛儿,你不用为我想的太多。即便,你是奉命而来,也为自己就好。我很好,我没事,我不用担心的。”

  宛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凌素高坐在马背上,高高看着她这个徒儿的背影,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凄凉之感——这个孩子,就是为别人着想的太多,为自己想的太少了。就像从前,把秋儿跟曼漫放一起,她再放心不过了,因为,曼漫即便是让自己受伤,也绝不会让秋儿受半点的伤害的。

  曼漫她......永远,都是在为了别人而活的,什么时候,才能放开,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

  梁一昕骑马带着一阵风儿来到了他们跟前,一停稳便急急忙忙跳下马背,冲宛儿去了。

  林依蓝很识趣的推开,让出位置来,让这二人顺利抱到一起去。

  “一昕哥,你平安回来了!”

  “我没事,宛儿,我没事,一点伤都没有!”

  梁一昕和宛儿互相紧紧拥抱着,宛儿已经忍不住激动得泪流满面。

  林依蓝扭过头去,对上凌素的视线,凌素虽然为人平和,此时的眸光却让林依蓝觉得不敢直视,下意识的又别开头去了。

  她不敢面对师傅的眼睛,因为在师傅面前,她会觉得无所遁形,无论什么感觉,都逃不过师傅的眼睛。

  “平安没事就好、平安没事就好......”宛儿靠在梁一昕心口,泪花闪烁。

  “我没事,我没事的。你别担心......”梁一昕连声安慰,又道,“我们要赶紧走,赶去会和。否则镇南王爷的人马赶到,我们就不容易脱身了,走吧。”

  宛儿点点头,乖巧地上了车,抹去眼泪,便又是一副冷静自持、并且十分有江湖经验的模样了。

  梁一昕转向林依蓝,唤了一声,林依蓝才回头来,张口便问:“你是怎么全身而退的?桓桠呢?”

  “是桓桠放我走的。”梁一昕道,“他没有跟我动手,而是让我回来护送王妃离开此地。他还有一句话想让我转达。”

  “是什么话?”林依蓝直觉这话是自己很想知道的事情,否则桓桠不会特意交代给梁一昕带过她。

  “他说......”梁一昕犹豫了一下,道,“王妃的那个丫鬟,小笔姑娘目前很好,好好的,一点事情都没有,王妃不用操心他们两个。”

  他们两个......叫她怎么能不操心啊?

  桓桠这话,交待的别有深意。不操心,她做不到。桓桠放了梁一昕,就等于是放过了她,让她走,却是违背了慕南天的命令了。对于一个一直以来以主子摆在第一位的忠心卫士来说,这已经是极大的背叛了,而回去,慕南天也绝不会放过他......

  对于一个纵放林依蓝的人,慕南天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呀?他的江山万里,他的美人倾城,他的天下社稷......他一直留着她不杀,唯一的原因啊。

  她走了,桓桠怎么办?阿怜怎么办......

  “桓桠交待说,我们要赶紧走,否则后面追兵便到了,到时候正面起冲突,大家都不好看。”梁一昕忧心忡忡道,“王妃还请上马吧,先赶去会合了再说。”

  林依蓝站在马旁边,愣了好一会儿,还是凌素拽了她,她才回过神来,马车已经先一步走在前头去了,马车毕竟没有单骑来的快,梁一昕也已经上了马,在后面继续垫后。她匆匆翻上马背,出发了。

  身后的夜色,越来越浓烈了,雪,也越下越大,漫天飘落的雪花,落得满头、满身,很快消融又很快又落下新的雪来。

  车马走在雪落的大道,一直奔向远方,好远好远的远方,隐没入夜色之中,不复再见......

  洛州城,镇南王府。

  天色将明,王府里还是灯火通明,却又一点声音都没有,四处静悄悄的。

  王府的侍卫们忙了一夜,到如今也不得空闲,集体全在待命,前前后后,在王府围墙内,整整围了一圈,水泄不通也秘而不宣。

  各个园子里,各个夫人们的住处,也都亮着灯火,这个时候,即便可以去睡觉了,也没人睡得着的。

  昨夜,王府上上下下都在守岁,王爷入夜之后带着大批人马出动,却在夜过半之后才回来,并且是空手而回,无功而返。

  王府里人人知道,王爷昨晚大动干戈地兴师动众,就是去找王妃去了,可是半夜回来,却并未见到王妃,人人都在猜测,以王爷这种程度都没找到王妃,王妃究竟是有什么样通天的本领,才能够逃过王爷的天罗地网?

  四方城门都是关着的呀,半夜也会有人把守,王妃难不成是飞天遁地了不成?

  也有人担心,担心王妃究竟命运如何?是走了,是死了?

  “夫人,喝点水吧。”

  静夫人是被这冷不丁响起的声音给唤回神的,一回头,便瞧见小笔端着水壶,放在了桌上。她穿的单薄,肩上和发上还有未来得及融化的雪花。钟怜虽然还是钟怜,却还是戴着人皮面具,换了一个身份的小笔,而不是原来的钟怜了。

  “这么早,你怎么也不多穿两件?”静夫人瞧着心疼,“刚才外头进来,连件厚袄子也没有穿,万一冻着了,回头我没办法向王妃交待的。”

  “没事的,夫人,我不冷。”小笔柔柔的抿着嘴笑。自从王妃离开了王府,她便被调派过来跟着静夫人了,这原本,也是王妃的意思,在静夫人这边,总比在慕南天的身边来得安全许多。

  静夫人看着她,把她的笑容看在眼里,许久,也没搭一句话,就是叹息,和摇头。

  “夫人,喝点热水吧,天气凉,暖暖身子。”小笔已经倒了一杯,递到静夫人面前了,“我再去拿件衣服来,外面冷,夫人您别凉着了。”

  静夫人点点头,小笔转手就把衣服拿来替她披上了,她感慨着,“不怪王妃要特别嘱咐我,将你带在身边,这么可人儿的丫头,当真是不多的,心思细腻又会疼主子,王妃没看错人......”

  小笔没搭腔,稍微别过头,只因为眼里含了泪花,眼前模糊了,这模样不愿意给静夫人瞧见。

  她心疼王妃,心疼那个在楼船上她叫了几个月“夫人”的女子,那个女子蕙质兰心,心地善良,即使对待一个曾经想置自己与死地的人,她也如此宽宏大量为她着想,这一生、这一生......

  “这一生,我都报答不完王妃的恩情了......”小笔含着哭腔道,说出这话来,音色已然在颤抖了。

  静夫人有所感触的,也红了眼眶,道:“这王府里,哪几个人不曾受过王妃的恩惠?如今王妃落到这般田地,却都帮不上忙、插不上手,只能各自在心里难过了,这恩情,一生、一生也报答......不完了......”

  她说着说着,也是悲从中来,眼泪情不自禁稀里哗啦地便都拦也拦不住了,比小笔这个先难过的还要激动。

  小笔只是含着泪,也落下,心中百感交集,早已非语言所能形容的了。

  王妃的好,又岂止如此?

  林依蓝好与不好,对一个人来说,都是没有区别的,那人,无疑就是慕南天。因为林依蓝好与不好,都只能在他的掌控之中,她决不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决不能!

  只要一想到,林依蓝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明明她已经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自己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在一阵烟雾之中,随着那阵烟雾,消失不见,就这么不见了!

  想到这儿,慕南天便会有一股愤怒,怒火中烧,由衷地愤怒,她决不可以、她也没资格,林依蓝只能在他的世界里,她决不允许逃开!决不允许!

  只要一想到,他就会想立即把她抓回来!可是,偏偏就有这么一个人,竟敢大胆将林依蓝纵放,这是绝对不能原谅的,决不能!

  慕南天一低头,便看见伏在脚下、单膝跪着的桓桠,他的头正低着,从上头是看不见他的神情的,可是此时此刻,他感觉不到桓桠的气息,没有情绪,太过平静。

  “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慕南天沉声道。

  桓桠仍是低着头,一字一句地回道:“桓桠无话可说,请主子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