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来接裴蓁蓁了。
沈余看看天色:“的确是天色不早了,走吧,小女郎,我送你出去。”
方宁拎着包袱,惴惴不安地跟在裴蓁蓁身后。
她不知道,走出这沈府大门,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不安,裴蓁蓁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我与江风池相识。”
方宁怔住了。
裴蓁蓁没有多说,与沈余一道向府外去。
“小女郎,我之前说要聘你做夫人,只是玩笑话,不必当真。不过,我倒是真的挺喜欢你的,不如,你做我女儿如何?”沈余忽又说道。
饶是裴蓁蓁也忍不住为他的跳脱思维翻了个白眼:“我舅舅来了,你这话与他说去。”
沈余讪讪一笑:“算了,算了…”
“萧家凤凰池,我可招惹不起。”想到萧明洲,他有些牙疼。
时人都将中书令称为凤凰池,沈余口中凤凰池,指的当然就是如今担任中书令的萧明洲。
大门处,沈余拢着袖子:“我便送到这里了。”
“多谢沈公今日款待。”裴蓁蓁看见了萧府的车驾,隔着轻薄的车帘,隐约透出萧明洲侧脸的轮廓。
裴蓁蓁抿唇,这回恐怕少不得要被舅舅训一顿。
“怎么,小女郎,看不出你也有怕的人啊。”沈余见她如此,忍不住调侃道。
裴蓁蓁冷淡道:“沈公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罢了罢了,不与你玩笑,快些回去吧。”沈余笑言。
裴蓁蓁犹豫一瞬,还是抬起头与沈余对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想这个道理,沈公应当明白。”(注一)
沈余先是愣在原地,而后才道:“小女郎,你这样的年纪就该开开心心地赏花弄琴,思虑得太多,小心将来长不高。”
裴蓁蓁冷冷看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你才长不高!
她身后,沈余突然开口:“女郎留步。”
裴蓁蓁回过头。
“今日有幸与小女郎相见,还未请教女郎芳名?”沈余肃容,郑重地向她施了一礼。
裴蓁蓁眼神复杂,她转过身,面向沈余,高举双手还礼:“河东裴氏裴子衿,拜别沈公。”
此番一别,他们大概不会再见。
沈余直起身,目送裴蓁蓁走远。
裴家子衿啊,盼着你这一生都能无忧无虑,永远做个骄傲的世家女郎。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说的固然不错,可我沈余,早就习惯肆意妄为,奢靡无度。
人活一世,不过短短数十载,若是事事都要瞻前顾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那还有什么意思?
沈余这辈子,喝过天下最烈的美酒,赏过人世最美的景色,即便身死,又还有何遗憾?
沈余笑着,将身旁的如姬拉到怀中,向府内走去,在他身后,大门缓缓合上。
作者有话要说:注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出自《左传·桓公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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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马车前,裴蓁蓁忍不住犹豫了一瞬,车厢内萧明洲淡淡道:“还不上来。”
裴蓁蓁提着裙子爬上去。
一进车厢,便被一股浓郁的酒气熏了个正着。
裴蓁蓁忍不住皱起眉看着躺在榻上的裴清渊:“他这是怎么回事?”
萧明洲答道:“得了你侍女的消息,等不及我就往沈府来,被一群侍女围住劝酒,便成了这副样子。”
裴清渊闭着眼,脸上带着傻笑,呼吸间全是酒气。
裴蓁蓁嫌弃地捏住他的鼻子,这下裴清渊便只能大张着嘴吐气,模样很是可笑,叫裴蓁蓁微微勾了勾嘴角。
“蓁蓁。”
听到萧明洲这一声唤,裴蓁蓁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乖乖坐在他对面,眉眼温顺:“小舅舅。”
“蓁蓁,你可知错?”萧明洲严肃着脸问。
他在裴蓁蓁面前一向温和,这次却难得露出厉色。
裴蓁蓁低着头:“...知道...”
“错在何处?”
“不该随沈余前去。”裴蓁蓁乖巧认错,这种时候认错就要够快。
萧明洲脸色稍缓:“你该知道,若你不松口,沈余也没胆子qiáng求。”
可谁叫裴蓁蓁落了把柄在别人手中呢,决不能叫小舅舅知道她去了羊府!
是以裴蓁蓁只能低头听训,叫萧明洲以为,她不过是因着好奇才随沈余去了沈府。
她认错态度良好,萧明洲说了两句便也消气,最后叹息道:“蓁蓁,沈余此人肆意妄为,终有一日会自取灭亡,不是可jiāo之辈。”
“舅舅放心,我都明白。”裴蓁蓁点头,沈余的下场,大约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了。她也不会因为沈余对她的态度,就忘了他是以劫掠商客发家,将奴仆性命视若猪羊的洛阳首富。